“嘭!”那只盛着面条的碗,仿佛承载着靖君满腔的怒与忧,被重重地砸在桌板上。刹那间,碗中的汤汁如受惊的飞鸟,四处飞溅,近乎一半洒落在桌面,仿佛是这场激烈情绪碰撞的前奏。
靖君的眼眸,此刻宛如翻涌着惊涛骇浪的深邃大海,那汹涌的气势,裹挟着令人胆寒的威严,如实质般直直向林悦逼去。他的声音,冷硬而决绝:“我明确无误地告诉你,你这般省吃俭用究竟是为了谁,我心里一清二楚。但我有我的底线,倘若你依旧这般毫不爱惜自己,哪天在我眼前毫无征兆地晕倒,或是被我知晓你仍旧如此,那你就等着承担相应的后果!”
林悦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揪住,剧烈地跳动着,“嘭、嘭、嘭”,每一下都仿佛要冲破胸膛飞出来,可又似坠着千斤重担,沉得让她呼吸都变得艰难而急促,胸口憋闷得厉害。仿佛有某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底如困兽般蠢蠢欲动,即将冲破那层束缚,破茧而出。
就在她嘴唇微微颤动,那些带着委屈与愤怒的反驳话语即将脱口而出的千钧一发之际。
“吱呀”一声,门突兀地响了。靖欢一只手用力撑着门板,另一只手紧紧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他双目圆睁,眼中满是惊讶与慌乱,直愣愣地看着屋内剑拔弩张的两人。当瞧见靖君那张因愤怒而铁青的脸时,靖欢不禁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抹眉间沁出的冷汗。
他本就放心不下,一路上心里都像揣了只小兔子般忐忑不安,便顺着声音跟了过来。刚到楼梯口,那阵阵如雷般的吼声便传入耳中,如今亲眼一看,果然是大哥在大发雷霆。
靖君的脾气,有一部分像极了陆司令,一旦发起火来,那气势比陆司令还要凌厉几分。平日里,众人在他发火时,皆噤若寒蝉,根本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插上一句话,生怕触怒了这头“怒狮”。
靖欢刚想本能地叫一声大哥,可目光触及靖君那死死钉在林悦脸上、燃烧着疯狂怒火的眼神,宛如着魔一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姐姐果然是大哥的软肋啊,也唯有姐姐,能让向来沉稳的大哥,脾气失控到如此这般程度。靖欢心里暗自思忖着,深知此刻自己没这个胆量叫大哥,生怕靖君连他一块吼,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赶忙转过身,动作略显慌乱地掏出手机搬救兵:“子瑞,你哥在家吧?”在这紧急时刻,他深知唯有姚爷能在大哥发脾气的时候,偶尔说上几句缓和气氛的话,毕竟闻爷和靖君的交情非同一般。
“我哥在家呢,怎么啦?出啥事了?”电话那头的闻子瑞说话含糊不清,不难想象,他正一边大快朵颐地吃着东西,嘴巴里嚼着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紧接着,他又兴高采烈地说道:“对了,我妈买了肯德基的鸡翅自己炸,你要不要过来吃。我哥还问咱俩功课呢。”
“别扯那些没用的了,我这儿都‘着火’了!”靖欢心急如焚,完全没心思听这些,大声嚷道。
“着火?”闻子瑞一听,忙不迭地把头探出窗户,左顾右盼,“你家离我家又不远,我怎么没瞧见你家冒烟啊。”
“‘火灾’发生在我——”“姐”这个字刚到嘴边,靖欢眼角余光瞥见林悦那副大眼镜,心中一紧,硬生生地噎了回去,赶忙改口:“在陆瑾中校的家。”
“啊!”电话那头传来闻子瑞大惊失色的叫声。到底是一起长大、亲密无间的兄弟,闻子瑞瞬间明白了靖欢话里的意思。他立刻捂住电话,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人:“哥,不好啦,着火了!你快去灭火,不然这火保不准会烧到咱们家呢。”
靖君发火虽向来不迁怒旁人,但只要靠近他,看到他那张阴沉如墨的黑脸,就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灼热感,如同被火烧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靖欢的一举一动,靖君一边发着火,一边其实都暗暗留意到了。得知闻子轩要来,他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怒火,稍稍收敛了些,缓缓坐了下来,但那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依旧让人不敢靠近。
林悦只感觉一股气“呼”地一下猛地冲到喉咙口,却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被迫生生咽了回去。她的眼眶陡然间变得酸涩无比,像是进了沙子般难受。看着眼前这张刚刚对她大吼大叫,甚至还对她父亲发出威胁的脸,胸口像是有一团乱麻在翻搅,委屈、愤怒、无奈等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她猛地转身,脚步急促而慌乱地快步走进了洗手间。
听到洗手间的门“嘭”的一声关上,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响亮,靖欢差点被吓得跳起来。他暗自咋舌:姐姐这脾气,和大哥还真是像,都不小啊。
没过一会儿,闻子轩和闻子瑞两兄弟,如救火队般火急火燎地匆匆冲进了门。
闻子瑞跟着哥哥一路狂奔而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到了门口,他双腿发软,只能扶住门框,勉强支撑住身体:“我哥一听这儿‘着火’了,在部队里那速度,跟百米冲刺似的,可把我累坏了。”由此可见,闻爷听到“着火”后赶来救火的速度有多快,那急切的模样,仿佛真有一场大火在肆虐。
闻子轩用手背胡乱抹了抹额头密密麻麻的热汗,只见靖君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宛如一座沉默的冰山,屋内却不见林悦的身影。他的目光立刻投向了刚才喊“着火”的靖欢。
靖欢赶忙伸出手指,往卫生间的方向指了指,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闻子轩快步走到靖君身边,伸手按住他的肩头,试图安抚他的情绪,随后走到卫生间门外。他抬手,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清咳两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林悦,你在里面吗?”
洗手间里,水流声“哗哗哗”地响着,那声音震耳欲聋,几乎将里面所有的动静都掩盖了。
里面,林悦摘下眼镜,双手捧起水,狠狠地泼到脸上。冰凉的水花顺着脸颊肆意流淌,滑到脖子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体微微颤抖。望向镜子,水珠在眼睫毛上滚动,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却仿佛迷失在了这一片朦胧中,怎么也看不清自己的模样,就如同此刻她混乱的内心。
“林悦。”闻子轩又喊了好几声,声音里满是担忧,可里面却依旧没有回应。
靖欢和闻子瑞两个少年,此刻心跳“砰砰砰”地响得厉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他们面面相觑,眼中都写满了紧张与无措,只能干瞪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直默不作声的靖君突然站起身来,那动作毫无预兆,把他俩吓了一大跳。
“哥。”靖欢小声叫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姐她,你别太生她气了。”他心疼姐姐,又害怕大哥的怒火,试图从中调和。
“我知道。”靖君沉稳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仿佛在给弟弟承诺,又像是在告诫自己要克制。
两人看着他大步走到闻子轩身边。靖君突然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砸在门板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声音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震碎。
“靖君!”闻子轩也来了脾气,狭长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像两条纠结的绳索,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这时,卫生间门里传来“咿呀”一声,门把缓缓转动,门开了一条缝。
闻子轩眼疾手快,立刻把手插进去,用膝盖顶住门,生怕门再次关上,对着门缝焦急地说道:“林悦,有啥事出来再说。我让他给你道歉。”
道歉?林悦不用想,都能想象到靖君会挑着眉,满脸不屑的模样。那副高高在上的“冰山老爷”姿态,仿佛道歉是一件无比荒谬的事情。
“林悦。”闻子轩担忧的声音再次传进卫生间,带着一丝焦急与关切。
“你们让开点,不然我怎么出来。”林悦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在里面回应道。
门口的两人,只好各自让开了一点位置。
门缓缓打开,林悦低着头,脚步迟缓地走了出来,额前垂下的头发如黑色的帘幕,几乎完全遮住了她整张脸,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就在她要径直朝房间方向走去时,察觉到不对劲的闻子轩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想要留住她,好好解决问题。
林悦一个没刹住脚,身体向后倾倒。刹那间,她只感觉眼前金星乱冒,头晕目眩。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倒在地时,背后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紧接着,便是靖君那冷得仿佛再次冒火的声音,犹如寒冬的冷风,直直刺进她的耳中:“我刚刚才跟你说过什么?”
“靖君!”闻子轩也跟着发火,他又气靖君的鲁莽,又担心林悦的状况,急忙扶着林悦走了几步,让她先坐到客厅沙发上。
林悦耳朵里“嗡嗡嗡”地响个不停,但靖君的每一句骂声,她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些话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刀子,刺痛着她的心。
她心口跳得厉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想到父亲,她告诉自己绝不能退缩,一股倔强的劲儿涌上心头。于是,她紧紧咬住嘴唇,直至咬出道血痕,那一丝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仿佛在提醒她要坚强。
“子瑞,你去房间里找床被子过来。欢儿,你去厨房里找白糖,冲杯糖水。”闻子轩急得满头大汗,额头上的汗珠如黄豆般大小,顺着脸颊滚落。他眉头紧皱,原本白净的脸此刻透着几分铁色,看向一旁黑着脸的靖君,语气中带着责备:“靖君,你够了吧?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吗?非得发这么大火。”
靖君的眉头微微平复了些,目光落在林悦有些青白的嘴唇上,那干裂的嘴唇,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委屈与倔强。他脸上刚硬的线条也缓和了几分,心中涌起一丝愧疚。他走上前,一只手缓缓伸到她额前,想要帮她拂开那遮住脸庞的头发,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被他的手一触碰,林悦惊得整个人往后缩,差点缩进沙发里。她没想到,那手不是她想象中如冰山般的冰冷,而是带着一丝温热,这温热却让她更加不知所措,仿佛被烫到一般。
闻子轩刚接过靖欢递来的糖水,转过身,就看到兄妹俩不知为何僵在那儿,一动不动。靖君伸在半空的手,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知是该收回来还是继续,那冰冷的眸子里竟显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无措,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林悦赶忙转过脸,全神贯注地盯着墙角,仿佛那里有什么能让她逃避这尴尬氛围的东西。
“先喝点糖水吧。你今晚是不是没吃饭?”闻子轩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搬了张椅子,轻轻地坐在林悦旁边,轻声说道。说完,他却把手里的糖水杯子递到靖君面前,眼神中传递着明确的信息:你这个当哥哥的,给她喂。
靖君不是没喂过人喝水,弟弟靖欢生病的时候,很多次都是他耐心地帮忙喂水喂药。可此刻,面对林悦,他却有些犹豫。
他刚接过糖水,就听到林悦说道:“我不渴。”那声音冷冷的,如同冬日的寒冰,瞬间将好不容易被闻子轩营造起来的缓和气氛,又降了几度。
闻子轩这会儿真是被这兄妹俩弄得有些头疼,他感觉自己就像在哄两个闹别扭的孩子。语气也硬了几分,但更多的是无奈:“林悦,不是闻大哥要说你,你这态度可不行。当然,靖君也有错,我替你骂他。”
“他有错吗?”林悦根本不信,这位“冰山老爷”会觉得自己有错。在她心中,靖君向来高高在上,说一不二。
闻子轩只好耍起赖来:“就算他没错,我也得说他。你是女孩子,他再怎么样,也不能用对靖欢的口气来说你。女孩子得多疼着点。”
闻子轩的言外之意是:妹妹和弟弟不一样,妹妹娇弱,需要更多的呵护,不能像骂弟弟那样随便骂。
一旁听到这话的靖欢,眼皮快速眨了几下,心里嘟囔着:闻爷这明显是重女轻男啊。
靖君优雅地用指尖捏起杯子里的铁勺,一下一下地搅拌着糖水,勺子碰到玻璃杯内壁,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也象征着他此刻的心情,正一点一点地努力,想让妹妹的态度回暖。他知道,自己刚刚确实有些冲动了。
闻子轩最后这句话,靖君听进去了:妹妹确实和弟弟不一样。要是弟弟,他刚刚可不止摔碗了。但事实证明,哪怕只是声音大一点,都会吓坏妹妹。
“把糖水喝了,去睡一觉。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做饭浪费钱,可以到我家来吃。”靖君说这话时,语气拿捏得刚柔并济,尽量把火气降到了最低限度,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他的眼神中,此刻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要是你觉得去他家吃不方便,偶尔到我家串串门也行。”闻子轩在一旁帮腔,试图缓解这紧张的气氛,让林悦感受到大家的关心。
靖欢听到闻子轩这话,不乐意了,撅着嘴,接着说道:“你别去他家吃,他家那俩人,跟饿死鬼似的,抢菜可厉害了。到时候你都吃不着啥。”
林悦被靖欢后面的话逗得心里忍不住想笑,那一丝笑意如同一缕阳光,暂时驱散了心中的阴霾。她抬手撑住额头,轻声说道:“我自己能做饭。”
“今晚你吃了什么?”见两人脸色都缓和了些,闻子轩开始问起这场“战火”爆发的原因。
靖欢赶忙拉了拉他的袖口,暗示他别再提这茬了。
闻子轩斜眼一瞥,正好看到桌上那碗溅掉了大半的面条汤,不用猜也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林悦,你有轻微贫血,不能光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得注意身体啊。”
“我中午吃了菠菜和米饭。”林悦说道,觉得他们的看法太片面,不能只抓住她今晚这碗面条汤不放。她觉得自己的饮食其实还算规律,只是今晚图省事而已。
听她的口气都有些要生气了,闻子轩向靖君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仿佛在说:别再刺激她了,赶紧让这事过去吧。“赶紧喝完糖水,去睡一觉。别想太多了。”
“我自己喝。”林悦低着头,看准靖君手里的糖水杯,眼疾手快地抓了过来。她不想再和靖君有过多的接触,此刻,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令人尴尬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