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宁静的村子里,身着军装的女军人,用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靖家那些在部队的女眷,比如靖贺栋的妻子,还有靖家特意邀请来的部队女宾客,她们是这个小范围内可能身着军装的人群。然而,无论是靖家内部的女眷,还是前来赴宴的女宾,都实在没有理由穿着军装在村里四处晃悠。毕竟,她们是为参加这场重要的宴席而来,军装在这样的场合显得格格不入。
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性,便聚焦在了靖老头身边那位工作的女记者身上。
“你明天真的不打算和我一块儿去参加宴席吗?”杨以修原本正专注地盯着手机,此时却突然放下,他的目光敏锐得如同猎豹,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林晓妍脸上那稍纵即逝的出神模样。
“不了。”林晓妍下意识地翻动着搁在膝盖上的书本,试图用这个动作掩饰内心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杨以修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审视,缓缓站起身来,神色严肃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明天决定不去赴宴,那最好老老实实待在这屋子里,哪儿都别去。你要知道,明天靖家的防务工作肯定会更加周全严密。”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林晓妍抬起头,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那眼神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阴沉,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心思。
“好吧,那你就安心好好学习。”杨以修说完,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留下林晓妍独自坐在原地。
林晓妍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埋头看了一个小时的教科书。李静怡留在学校刻苦学习,她虽然来到了这里,但在学业上,她绝不愿意落后,心里暗暗较劲,绝不能输给李静怡。
开宴的这一天,从清晨开始,就注定是忙碌非凡的。悦悦早早地起了床,随后便陷入了一系列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中。
为什么说是被人忙活着呢?单说穿衣打扮这一项,就仿佛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工程。光是化妆这一步骤,便不知耗费了多少个钟头。那化妆师的手在她脸上轻轻舞动,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而时间就在这精心的雕琢中悄然流逝。
中午用餐的时候,悦悦更是小心翼翼,犹如捧着一件稀世珍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蹭掉了刚刚上好的粉妆。她深知,这粉妆背后是漫长的准备时间,容不得半点马虎。
其实,悦悦原本是不想化妆的。然而,当得知当晚将会有摄像机全程录像留念,考虑到光线等因素,在镜头前若是不化妆,整个人很可能会显得黯淡无光,甚至有些丑陋。这样的认知,让她无奈地接受了化妆这一安排。
下午三点左右,悦悦的老公陪着她的父亲来到门口,准备迎接那些接踵而至的宾客。因为按照安排,五点就要上第一道凉菜了。村里的老人们办事向来极为讲究吉时,靖老头此次要在自己的老家为孙女接风洗尘,自然也遵循着这一传统,丝毫不敢马虎。
这两天,靖家似乎有意将悦悦“雪藏”起来,没有向众人介绍她。悦悦心里明白,大概是靖家人想在今晚给大家一个盛大的惊喜。她只能在房间里静静地等待,时不时地望向镜子中的自己。镜子里的人,模样平凡,绝非那种能倾国倾城、令四方惊艳的容貌。
她暗自咋舌,心里默默想着:靖家人这一招,可千万别弄巧成拙啊。要是在众人满怀期待地揭开神秘面纱后,出现的不是令人眼前一亮的美女,而是被人认为土里土气的自己,那场面可就尴尬了。就像前天那些来看热闹的大婶,不还直言她像个土堆吗?
终于,到了约定的时辰,靖欢和闻子瑞兴高采烈地前来接她。
只见两个小伙子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笔挺的线条衬得他们身姿挺拔。脖子上系着的领带,为他们增添了几分成熟稳重。浓密乌黑的头发上,精心涂抹了发油发蜡,在灯光下闪烁着光泽,显得格外帅气,仿佛从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悦悦看着弟弟那英俊的模样,不禁在心中泛起一丝自惭形秽的感觉。
“姐,你真美,就像是仙女下凡一样啊!”靖欢的声音中充满了真诚的赞美,那眼神里满是对姐姐的欣赏。
悦悦白了这个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的弟弟一眼,她对自己的长相有着清晰的认知,心里明白弟弟这是在哄她开心。
说实话,悦悦对于成为那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毕竟,自古以来就有“红颜多薄命”的说法,她觉得做一个清新自然的人,生活反而更加自在惬意。只是可惜,今天这场宴会,她注定逃不掉要像被展览的猴子一样,被众人围观审视了。
“悦悦姐,咱们走吧。”两个小伙子心思细腻,似乎察觉到了悦悦可能会临时打退堂鼓,于是赶忙一边说着,一边领着她往外走。
就在众人正要迈出脚步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众人转头望去,原来是君爷来了。
君爷的穿着一如既往地朴素,身上那件银灰色的中山装,色调柔和而低调,似乎是他刻意避开了最能彰显自身气质的黑色,有意地隐去了那些可能吸引人目光的特质。他系着一条普普通通的领带,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口袋和领口处也不见佩戴任何特别的金饰。头发只是简单地梳理整齐,没有刻意打蜡,却依旧显得干净利落。
靖家人向来秉持着低调朴素的作风,即便在如此隆重的家宴场合,也依旧坚守着这份传统。小孩子可以打扮得鲜艳活泼一些,但大人绝对要保持低调。而悦悦作为今晚的主角,情况自然有所不同。
“哥,你怎么来了?”靖欢率先开口问道。
君爷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缓缓地落在悦悦身上,那目光仿佛带着某种审视与期许,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今晚宣布之后,悦悦就要正式回归靖家,入靖家祖籍了,这对于靖家来说,是一件意义非凡的大事。
悦悦如墨般的头发在脑后优雅地绾成发髻,一根杏花银簪斜插其中,这簪子应该是二婶依照老人家的吩咐特意送来的。簪子的样式清新脱俗,线条简洁流畅,与她那精致的小脸相得益彰,愈发衬出她的温婉气质。
她身上所穿的旗袍,之前在家中就已经见过,是她自己精心挑选的。旗袍的剪裁恰到好处,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身形,每一处褶皱、每一道缝线都彰显着精致与典雅。
脚上的布鞋,是心灵手巧的三婶亲手赶制而成。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了三婶的心意,无比扎实。鞋面上绣着寓意喜气富贵的牡丹花,花朵娇艳欲滴,栩栩如生。颜色搭配着礼服的洁白,采用金线黄底,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格外亮眼,既展现了传统工艺的魅力,又增添了几分喜庆的氛围。
手腕上的两个银镯子,是小婶按照老爷子的吩咐,用老家的银器重新精心打造的。镯子的造型古朴而不失时尚,质地温润,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这算是给孙女的又一份饱含深情的见面礼。
如今,悦悦从上到下,几乎每一处都承载着靖家的心意,唯独鼻梁上那副大眼镜,在这一身精致的装扮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怎么不把眼镜摘了呢?”君爷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怕看不见。”悦悦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回答道。
君爷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见他伸出手,动作干净利落,便要取走那副眼镜。
悦悦顿时一惊,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头,说道:“你干什么?这眼镜我都戴了好长时间了呀。”
“要是看不见,我和欢儿会牵着你。”君爷的语气冰冷而坚决,不容反驳,那眼神中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一瞬间,悦悦心中涌起一阵担忧,生怕君爷会随手把眼镜扔掉。她急忙伸手抓住君爷的手,焦急地说道:“那也得放好呀。我总不能每天都要人牵着走,生活多不方便啊。”
靖欢和闻子瑞见此情形,生怕他俩因为这件事吵起来。毕竟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任何不愉快的事情都可能破坏了这份喜悦。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赶忙过来解围。一个轻轻拉住悦悦,安抚着她的情绪,另一个则小心翼翼地从君爷手中轻轻拿过眼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悦悦姐,你放心,我帮你先收着,保证不会弄丢。”
若是自己的亲弟弟,悦悦恐怕早就伸手把眼镜抢回来了。但对方是闻家二少爷,君爷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闻子瑞反应迅速,眼疾手快地立刻把眼镜揣进了自己口袋里,仿佛生怕这眼镜会再次引发什么矛盾。
这场小小的插曲过后,众人的额头上都不禁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后的余韵。
悦悦其实并非真的近视,然而,人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没有眼镜在眼前,总感觉像是失去了某种依靠,心里空落落的,看东西也仿佛变得模糊起来。
此刻,她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对面的人似乎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却怎么也看不清。
“你脖子上少件首饰,妈让我送来。”君爷说着,脚步轻轻移动,绕到了悦悦的身后。他的动作轻柔而沉稳,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随后,他将一条清凉的链条缓缓绕过她的脖颈,那链条触碰到肌肤的瞬间,悦悦微微颤抖了一下。最后,君爷轻轻扣上银扣子,动作娴熟而温柔。
悦悦只感觉像是有一块冬暖夏凉的石头挂在了脖子上,那触感十分奇特。由于链条较短,她想要伸手拿起来放在眼前看看是什么,却发现怎么拉都拉不长,根本没法看清。
“不是宝石吧?”悦悦心中涌起一丝担忧,要是太贵重的宝石,万一不小心弄丢了,那可就闯下大祸了,她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紧张。
“不是。”君爷的目光紧紧地落在她脖子中央刚戴上的玉石上,眼神专注而坚定,声音低沉却有力地回答道。
靖欢看到这一幕,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讶。他心中暗自诧异:兄长给姐姐戴上的,不就是姐姐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块六仙桃玉佩吗?奇怪啊,这东西不是一直在姐姐手里吗?君爷是怎么拿到的呢?然而,兄长那严肃的眼神明确地告诉他,不要多问,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深究为好。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众人便朝着家宴所在的院子走去。
悦悦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身后,眼睛虽然暂时还能视物,但内心的紧张却丝毫没有减轻。
当他们走到楼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明亮的景象。夜晚的靖家院子里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得如同白昼。那绚烂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强烈得几乎要晃花悦悦的眼睛。
院子里摆了多少张酒桌,悦悦之前听靖夫人提过。可此刻,当她面对这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的场景时,脑袋里却像是突然被清空了一样,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别指望她能像那些经常在舞台上表演、习惯了大场面的人一样,上台后还能应对自如、游刃有余。光是要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保持一个冷静、礼貌的微笑,对于她来说,就已经足以考验她脆弱的神经了。
悦悦此刻满心庆幸,当初没有和老公大张旗鼓地摆什么婚宴。经历了今天这件事,她更是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想举办任何家宴了。
靖家没有特意请专业的主持人,于是,靖贺栋主动挑起了此次主持的重任。
在这弥漫着紧张气氛的环境中,悦悦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有些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了。就在她感到有些慌乱的时候,老公及时地走到她身边,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那温暖而有力的触感,仿佛给她注入了一丝镇定的力量。
“眼镜。”悦悦轻声地说道,声音小得如同蚊蚋,却带着一丝急切。
陆瑾看着媳妇不戴眼镜的脸蛋,不得不承认,确实比戴着眼镜时更加好看,少了几分书卷气,多了几分温婉动人。然而,他也真切地感受到了媳妇掌心中因极度紧张而剧烈跳动的脉搏。那跳动的节奏,仿佛是媳妇内心紧张情绪的真实写照,让他心疼不已。
“眼镜在哪儿?”陆瑾焦急地问道,眼神中满是对媳妇的关切。
“瑞儿那。”悦悦简短地回答道,眼看马上就要上台了,她心急如焚,只想赶紧拿到眼镜。
被陆瑾索要眼镜的闻子瑞,可不像君爷那般有所顾虑。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眼镜还给了陆瑾,同时还不忘提醒一句:“靖大哥不让悦悦姐戴。”
陆瑾对于靖家人莫名其妙对林家人的妒忌,心中实在是有些无奈。他深知,老婆现在还怀着孕呢,要是因为看不见东西,不小心磕着碰着,或者心理压力太大,都有可能导致流产。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眼镜重新回到悦悦手中,她迅速戴上,顿时,眼前的世界仿佛重新恢复了清明。那种熟悉的清晰感,让她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与老公一同走上高出地面两个阶梯、铺着红地毯的地方。仅仅高出众人一点点,却让她感觉像是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每一步都充满了煎熬。
靖贺栋手持扩音筒,站在她身旁,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情,激情澎湃地致辞:“各位父老乡亲,靖家的亲朋好友们,大家好!今晚,靖家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邀请四方宾客齐聚一堂。想必大家也都猜到了,我们要在这里与大家分享靖家多年来最大的喜讯。”
台下众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随着靖贺栋伸出的手指,如潮水般齐刷刷地聚焦在悦悦身上。
“这是我的侄女,靖家唯一的亲侄女,我们靖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终于回到她的家了!”靖贺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那饱含深情的话语,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直击在场每个人的内心。
她的家,就是靖家!这简单的几个字,此刻却承载着无尽的情感。
靖贺栋激情满怀,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仿佛多年的等待与期盼,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激动的泪水。
在场的不少靖家人,听到这番话,都忍不住眼眶泛红,潸然泪下。他们的心中,既有对悦悦多年漂泊的心疼,也有对她终于回归的欣慰。
靖司令转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着,差点落下泪来。多年的思念与牵挂,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几乎要冲破他坚强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