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悦,向来是个对生活精打细算的省钱行家,在她心中,车子修理绝非小事,那必定是一笔不容小觑的开支。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亲眼瞧瞧车子究竟损伤到了何种程度。
这时,只见那位爷斜着眼睛,极为不屑地睨了悦悦一眼,眼神中满是鄙夷之色,语气中透着不耐烦,说道:“车都还能正常行驶,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对方也已经承诺会全额赔偿了。”
爷的心中自有一套行事准则,在他看来,只要最终能够达成目的,过程中付出些许牺牲实在是不足为道。
悦悦听闻此言,脑子瞬间像是被一团乱麻缠住,陷入了一阵懵懂。一方面,她理智上似乎能理解爷所说的话存在一定的合理性;然而另一方面,她内心深处却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仿佛两个本应契合的榫卯,始终没能精准地对接上,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当车子缓缓驶回院子,爷却冷不丁地抛出一句话,恰似一道惊雷,瞬间让悦悦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从今往后,你别再开车了。”
话音刚落,爷便用力“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这干脆利落的动作,就如同他不容置疑的决定,直接将悦悦今天乃至以往练车所付出的所有努力与表现,全然否定。
悦悦先是一愣,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一股难以抑制的焦急涌上心头,哪有这般不讲道理的,说她不合格,却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不给。
“你必须告诉我原因!”悦悦心急如焚,赶忙追了出去,她那如月牙般弯弯的眼睛,此刻直直地瞪着爷,眼神中满是急切与不满。
这位爷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如冰,不带丝毫温度地说道:“你刚刚不是遭遇追尾了吗?”
“那纯粹是意外呀!当时你就在我身旁,整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这种突发状况,换做是谁都很难避免的呀。”悦悦焦急万分,语速极快地解释着,试图让爷明白这并非她的过错。
“但我就能避免。”爷的声音犹如寒冬里的冷风,冰冷刺骨,话语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以及那种令人无法质疑的自信与权威。
爷的想法十分简单直接,在他的认知里,他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其他人理所当然也应该能够做到。
“你能不能别总是用你的标准来衡量所有人啊?”悦悦气得浑身微微颤抖,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在她眼中,爷这种想法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照你这么荒谬的逻辑,难道你弟弟就能轻而易举地考上清华北大北航啦?全中国每年参加高考的学生不计其数,可真正能考上这些顶尖学府的,又能有几人呢?”
然而,爷依旧保持着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丝毫不为所动,语气坚定地说道:“在我个人看来,只要一个人努力的程度足够,清华北大北航并非高不可攀,谁都有机会考上。”
得,听到爷这番固执己见的言论,悦悦彻底意识到,和他已经无法正常沟通了。她无奈地扶着额头,满心的疲惫与无奈,转身就打算去找老公,坚决要求老公重新为她选派一位正常些的教练。这位爷的判断标准实在是太过离谱,和他根本没办法继续练车。
爷静静地站在原地,用他那如冰般冷峻的眼眸,凝视着悦悦离去的背影。在他眼眸的深处,隐藏着一抹极其深邃的忧虑,那忧虑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他的内心。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悦悦始终未能从小时候的那件事情中完全走出来。刚才小猫突然冲出来的瞬间,悦悦转动方向盘时,或许她自己主观上认为已经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绪,但爷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闪现的并非正常人在那种情况下应有的惊慌失措,而是一片空洞的空白与失神。
小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对于有些人来说,就像是附骨之疽,一辈子都难以彻底消除。即便在表面上,他们看似已经克服了那段阴影,但实际上,它只是潜藏在潜意识的深处,如同隐匿在黑暗中的幽灵,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何时突然爆发,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冲击。
爷满心忧虑,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将悦悦面临的风险降到最低,哪怕为此要让她从此远离驾驶。所以,他今天说出这番话,便意味着他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允许悦悦以后再触碰方向盘。
弟弟靖欢和闻子轩,都曾不约而同地向他暗示过,对待悦悦的态度应该温和一些。
然而,他实在是做不到。只因曾经经历过一次失去悦悦的锥心之痛,那痛苦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自那以后,他便再也不敢去冒任何可能再次失去她的风险。哪怕因此对她冷淡一些,哪怕她会因此而记恨自己,他都顾不上了,在他心中,悦悦的安全高于一切。
悦悦满心郁闷地回到家中,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她甚至连鞋子都顾不上换,便气冲冲地迈着大步,“嘭嘭嘭”地走进厨房。她的目光径直投向电饭煲,心里惦记着正在熬煮的汤,想看看情况如何。
这汤,可是悦悦精心计划,分步骤用心熬制的。她打算熬好之后,先端给父亲林世轩尝尝。林世轩平日里没少品尝悦悦做的饭菜,久而久之,俨然已经成为了悦悦专属的半个美食专家,凭借他丰富的经验,帮忙品鉴味道自然是绰绰有余。
悦悦想着等父亲尝过之后,根据父亲给出的意见,再仔细调整佐料,力求做到尽善尽美,然后将这饱含心意的汤呈给靖夫人品尝。
当她看到汤已经熬得差不多了,墙上时钟显示的时间也恰到好处。此刻,用保温瓶装好汤,送去父亲家,应该不会碰到晓妍和李素琴。
在装汤的时候,尽管心情依旧被之前的事情所影响,但一想到父亲,悦悦那如月牙般的眼睛还是不自觉地微微弯起,眼中流露出一丝愉悦。无论那位爷如何让她生气,都无法动摇她心底对家人那份深厚而真挚的情感。
悦悦小心翼翼地双手稳稳地捧着保温瓶,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她随后坐上公交车,一路心事重重地来到父亲住的小区。
她沿着楼梯缓缓而上,来到了为父亲购置的住处前。然而,她却惊讶地发现,门并没有关紧,而是留了一条细细的缝儿。
这一异常情况,瞬间让悦悦的心中疑惑丛生,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甚至开始担心是不是遭遇了入室抢劫。
悦悦顿时心急如焚,急忙伸手用力拉开门,同时大声呼喊着:“爸,爸——”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客厅看上去倒是挺整洁,没有明显的异样,可这种平静却让悦悦的内心愈发不安。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快步走向父亲半掩着门的卧室。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紧紧揪住她的心脏,一种强烈的想要逃离的直觉涌上心头。然而,她的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无法挪动分毫,眼睛也死死地盯着卧室里的场景,目光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充满了惊恐与担忧。
只见林世轩整个人弓着背,几乎是趴在书桌上,两只手用尽全力紧紧抓着手机,那模样仿佛手机是他在绝境中的救命稻草。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似乎有什么液体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可能夺眶而出。
悦悦看到这一幕,心中瞬间被恐慌、害怕、忐忑、不安等各种负面情绪填满,没有一丝一毫好的感觉。“爸”这个她叫了二十多年,无比熟悉和亲切的称呼,此刻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来,只能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另一边,靖欢得知兄长今天要去教姐姐悦悦开车,放学后便心急火燎地往家赶。
靖夫人刚刚收拾完客厅,看到小儿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冲进家门,又好笑又心疼地说道:“这天儿这么热,在太阳底下疯跑,多伤身子呀,宝贝儿子,快去洗把脸。妈给你泡了菊花茶,喝一杯解解渴,缓缓劲儿。”
“好嘞,妈。”靖欢嘴上答应着母亲,眼睛却急切地在屋子里四处张望,一心只想快点见到兄长,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抹额头豆大的汗珠,问道:“哥呢——哥回来了没呀?”
“你这么着急忙慌地跑回来,就只是为了找你哥呀?”靖夫人听他这么说,不禁仔细地打量着小儿子,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我就想问问,哥下午是不是出去教悦悦姐姐开车了?”靖欢生怕兄长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当然,他心里清楚得很,兄长对妹妹悦悦那可是疼爱至极,别说是教开车,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肯定不会忘记的。
“是呀,你哥下午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靖夫人从靖欢焦急的神色中似乎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但她并没有急于追问,而是选择了暂时观察。
最近母亲的心情格外好,病情也大有好转,不再像生病前那样神志迷糊,眼神也变得愈发清明起来。靖欢不知为何,面对母亲这愈发犀利的眼神,心里竟然有些发憷。
靖欢刚接过母亲递来的毛巾,准备擦脸,就听到身后传来“咔”的一声,原来是君爷从外面回来了。
“哥!”靖欢赶忙激动地叫了一声,同时仔细观察着靖君的神色。
只见爷的脸色十分难看,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大战,却最终铩羽而归,没有取得胜利,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挫败感。
靖欢见状,心里“砰砰”直跳,他很想问兄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又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撞到枪口上,惹兄长不快。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让闻爷出面来询问比较妥当。
于是,靖欢转身走进房间,准备给闻爷打电话。
这边,靖夫人看到大儿子进门,赶忙迎上前去,说道:“靖君,你弟弟叫你呢,你怎么不应一声呀?”
靖欢一听,心里暗自嘀咕:妈,你是不是又犯糊涂啦?没瞧见哥正一肚子气呢嘛。
“妈。”君爷即便心里窝着火,又怎么可能跟母亲生气呢。况且母亲这话也在理,他便歉意地说道:“我刚刚可能是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没听见欢儿叫我。”
“你这是想啥事儿呢,这么出神?”靖夫人关切地问道。
即便面对母亲,有些话君爷还是觉得难以启齿,只好压低声音,含糊地说道:“妈,没啥大事儿,您别担心。”
说完,君爷默默换好鞋子,迈步朝着房门走去。
就在这时,靖夫人忽然在他身后大声喊了一句:“你做哥哥的可别欺负人啊。”
这话一出口,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兄弟俩心中激起千层浪,把他们都惊到了。
靖欢赶忙好奇地把头探出房门口,君爷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脸惊讶地看着母亲。
靖夫人却没等他们做出反应,就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话,然后转身走进厨房了。
靖欢眨了眨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没想到母亲竟然把他一直担心却又不敢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他转过头,望向兄长,发现兄长的神情比他还要诧异。
“哥?”靖欢一脸担忧地看着兄长,眼中满是关切与疑惑。
君爷这才回过神来,没有看向靖欢,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让她以后别开车了。”
靖欢听闻此言,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滚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也没想到,兄长对姐姐做事竟然如此决绝。
“哥——”靖欢刚想再追问详细情况,君爷却“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靖欢被这突如其来的关门声吓了一跳,他不敢贸然敲门,因为他听到屋里传来了手机铃声,估计是工作上有人找君爷有急事。
“说。”君爷一把抓起手机,另一只手用力拉开房间窗户的窗帘。夕阳的余晖如金色的纱幔,轻柔地洒了进来,照得他的冰眸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儿。
“靖上校,已确认林晓妍和今美莲见过面。同时,我们按照计划给林世轩发了匿名短信。”电话那头汇报的人声音和他一样冷峻,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只是在机械地传达信息。
听到这个消息,君爷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暗自思忖:这事儿一出,她是会回来找自己,还是会因此更加记恨自己呢?然而,他的嘴角依旧紧绷着,如同覆盖着一层冰霜,没有丝毫波动,让人无法窥探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在君爷心中,只要最终能够实现目标,无论牺牲多少,哪怕牺牲的是他自己,他都毫不在乎。
再看今家这边,今父刚刚回到家中,一进门就敏锐地捕捉到今母给他使的眼色。
“怎么了?”今父轻声问道,顺着今母的眼神方向转头一看,只见女儿今美莲静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抱胸,眉梢微微挑起,那姿态仿佛是在特意等待着他。
今母对着今父,神色慌张地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今美莲此刻的这副模样,他们做父母的还是头一回见到,从小到大,今美莲都未曾有过如此神情。
今父不像今母那般容易慌乱,他向来沉稳冷静,经历过诸多风浪,意志如钢铁般坚定,不会轻易被外界因素所撼动。
“我不是让你回自己家吗?”今父开口说道,试图用这句话作为切入点,同时也想借此给女儿施加一些压力,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
可今美莲今天似乎全然没把父亲的威严放在眼里,她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透露出冷冷的陌生目光,仿佛眼前的父母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她不紧不慢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林晓妍给她的录音笔,稳稳地放在桌上,随后轻轻按下播放键。
录音里清晰地传出了今父今母那天早晨晨练时的对话。
今父听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心中一紧,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
今母听到录音,身子微微一颤,随后转过身去,紧紧咬着牙,试图忍住内心的情绪。
今父猛地一拍桌子,愤怒地大声吼道:“你居然找人跟踪我们?!”
今美莲此刻却出奇地冷静,她的内心在这一刻似乎突然豁然开朗。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自己和今父今母的感情始终不温不火,即便他们对自己表面上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