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欢下意识地抬手,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动作中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尴尬。闻子瑞则慢悠悠地取下眼镜,放在眼前,对着镜片呵了口气,而后装作仔细地吹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他们此刻的内心十分纠结,一方面,隐隐希望能装作没听见悦悦提及的事,避开这趟浑水;另一方面,又盘算着借此机会给悦悦送上一份人情,拉近彼此的关系。
然而,作为与两位兄长一同成长的弟弟,他们对兄长们的脾气可谓了如指掌。他们深知,闻爷向来行事谨慎,若要他出手相助,前提往往是君爷首肯。因此,如何攻克君爷这座“冰山”,无疑成为了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此前,闻爷就因这件事与君爷产生过分歧,闹得不太愉快。若再次提及,以闻爷对兄弟情谊的珍视,恐怕会有所顾虑,不愿再轻易开口。毕竟东东与两位爷并无血缘关系,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个普通的孩子罢了。
两个少年心中各有所思,背着悦悦和小东子,悄悄凑到角落里。他们压低声音,叽叽喳喳地小声嘀咕着,绞尽脑汁地商量起应对之策。
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靖欢抬起头,朝悦悦招了招手,同时用眼神示意东东乖乖在原位置坐着。悦悦见状,心中疑惑顿生,她快步走过去,眼神中满是询问:“怎么样,你们想到办法了吗?”
“悦悦姐。”靖欢和闻子瑞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交汇间仿佛传递着某种默契。陆欢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我们商量了许久,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旁人插手恐怕效果不佳,最好还是你亲自出马。”
悦悦听闻,不禁皱起了眉头,眼中流露出无奈之色,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之前已经跟他提过了。”她微微咬了咬嘴唇,似乎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心中仍有些郁闷,“可他当场就直接拒绝了我。”
“我哥为什么不同意呀?”靖欢一听便知晓悦悦口中的“他”指的是君爷,脸上顿时写满了惊讶。在他的印象里,君爷对悦悦向来颇为关照,悦悦提出的要求,君爷大多会慎重考虑,极少会如此干脆地拒绝。
悦悦暗自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似乎在旁人眼中,君爷对她总是有求必应,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他提了条件。”悦悦缓缓说道,脑海中浮现出上次在海鲜大楼,君爷对她说出那些欲擒故纵话语时的情景,于是便将此事当作例子说了出来。
靖欢听后,不禁轻轻“呃”了一声。他心中暗自思忖,原来兄长已然无奈至此,竟然使出这般近乎恫吓威胁的手段,由此可见,悦悦平日里与兄长相处时,没少让兄长感到无奈。
“悦悦姐。”闻子瑞这时竖起一根手指,脸上露出一副小老师的模样,煞有介事地开始教导悦悦如何攻克这座“冰山”,“你呀,只要态度温柔点,甜甜地叫他一声大哥,依我对我哥的了解,他肯定会答应你。”
靖欢生怕悦悦像上次一样,不假思索地直接拒绝,赶忙在一旁补充道:“哪怕叫一句陆大哥也行啊,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让悦悦叫“大哥”,这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但叫“陆大哥”,她思索片刻后,觉得倒还可以考虑考虑。她微微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而后说道:“那我去说的时候,你们俩可得在旁边帮我撑撑场面,行不?我一个人实在没什么把握。”
“没问题!”两个少年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应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眼睛微微眯起,隐隐露出一丝坏笑。他们光是想象着悦悦叫了之后君爷可能出现的反应,心中就兴奋得如同有只小鹿在乱撞。
于是,靖欢如同一只敏捷的小老鼠,先偷偷溜进了办公室。他费了好大一番周折,绞尽脑汁地想出各种说辞,才终于把君爷骗到了另一间屋子。
悦悦和闻子瑞在屋里等待着,这等待的过程中,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悦悦的心如同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心里直打退堂鼓,无数次想要转身离开。但看着身旁的闻子瑞,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这么走掉。
她低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板,仿佛能从那平淡无奇的地板上看出花来。耳朵则像雷达一般,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声响。终于,她听到了门把转动的“咔哒”声,紧接着,一股冷风顺着门缝钻了进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传来君爷那带着丝丝寒意的声音:“有什么事,赶紧说。”声音里刻意伪装出的急切,如同一张薄纸,稍稍用力便能戳破。还有他那刻意回避与她对视的冰冷眼眸,仿佛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她拒之千里。这一切,皆是因为上次他们单独谈话之后所产生的微妙变化。
这略显僵硬的气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悦悦紧紧束缚其中,让她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是真的有些害怕,害怕君爷再次毫不留情地拒绝,然后两人又陷入激烈的争吵之中。
闻子瑞站在她背后,似乎比她还要着急。他一个劲儿地扯着悦悦的衣角,那动作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同时嘴里还像念咒语似的小声催促:“快叫,快叫啊。”那声音虽小,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急切。
君爷那如刀子般冷冽的目光,瞬间扫向躲在悦悦背后的闻子瑞。这目光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闻子瑞顿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手停在半空,浑身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凝固。
君爷似乎猜到了他们的意图,嘴角微微一抿,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自嘲的冰冷,仿佛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随后,他缓缓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有些厌烦的场景。
“靖大哥。”
悦悦终于鼓足勇气叫了出来,声音虽不大,却如同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这一声成功地在君爷转身的瞬间,让他停下了脚步,缓缓回头看向她。
君爷的眼中瞬间满是惊愕,那惊愕之情如同潮水般涌来,至少占据了冰眸的一半。那一刻,他竟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静地望着她,那神情,如同上次一般,小心翼翼,仿佛在薄冰上行走,每一步都充满了谨慎与不安。
他如此,悦悦又何尝不是呢?她的心跳此刻快得仿佛要冲破胸膛,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在一起,手心已满是汗水。
“你刚刚说什么?”见悦悦叫了一声后又紧闭双唇,君爷微微挑眉,眯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悦悦太明白这等待的意思了,就像猎人耐心地等待着猎物上钩。她贝齿下意识地轻咬下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心中天人交战。
她想起自己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可如今,形势所迫,她有些骑虎难下。再看姚子宝和陆欢两人,他们一个劲儿地朝她挤眉弄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再叫一句靖大哥又不会怎样,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果然,君爷见悦悦没了动静,目光如电,瞬间扫过两个少年,冷冷地说道:“你们俩,是不是太闲了?要是吃饱了没事干,回去我给你们找点活儿干,保证让你们忙得不可开交。”
听到君爷这话,两个少年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下脸。他们心中暗自叫苦,脸上写满了无奈。
悦悦有些不忍心了,毕竟是她拉他们入伙的,怎能让人家替自己受罪。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再次开口:“靖大哥。”这次,悦悦喊得很平静,仿佛经过了一番内心的挣扎,已然习惯了这样称呼,没有了第一次的小心翼翼与战战兢兢。
三双眼睛同时看向她,这次惊讶的可不只是君爷,在场的闻子瑞和靖欢也都有些意外。他们没想到悦悦竟能如此迅速地调整状态,喊出这一声。
悦悦不仅叫了,还鼓起勇气向前迈了一步,与君爷平视。她的眼眸平静如水,像是一汪波光粼粼的湖面,透着一种坚定与从容。然而,她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还是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紧张。
她过于平静从容的态度,反倒让君爷有些失措。君爷微微垂下眼眸,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轻声问道:“什么事?”
“靖大哥,是这样的。”悦悦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上回我跟你提过我老公侄子东东眼睛的事儿,我知道你上次拒绝了我,但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想着你或许会改变主意。今天你也见到这孩子了,他聪明机灵,思维敏捷,比起同龄孩子毫不逊色。如果好好培养,将来必定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你作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肩负着守护国家和人民的重任,忍心看着这么有潜力的孩子一辈子生活在视力不佳的困境中,白白浪费这样的人才吗?”
一旁听着的两个少年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些话,他们可没教过悦悦说。他们本是让她态度温柔些,以柔克刚,可现在听着,怎么感觉像是在用君爷军人的身份进行“威胁”呢?
君爷是什么人,何时被人如此“威胁”过?两个少年心中同时“哎”了一声,暗暗叫苦不迭,担心君爷会因此大发雷霆。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君爷竟然轻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如同破冰的春风,打破了这紧张压抑的气氛。那张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不再是平日里的冰冷与严肃。
看到两个弟弟满脸诧异,君爷冰冷的唇角微微上扬,那笑意是发自内心的,眼中满是玩味与欣赏。从来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只有悦悦敢,而且每次都别具一格,总能让他感到意外。
他不禁回味起来,心想:不管悦悦怎么样,终究流着他们陆家的血脉,这份独特,倒也有趣。
君爷眼中的光芒微微流转,双手抱胸,带着一丝玩味看着悦悦。不管怎么说,悦悦叫了他一声大哥,他这个当大哥的,总得给个见面礼才不失风度。
答应她,倒也无妨。不过,这真的只是为了东东吗?他记住这个小男孩了,以后会留意的。
“行,这事儿我会看着办。”君爷微微弯起的唇角,带着一抹难以形容的似笑非笑,说完这句,便从容转身,迈着稳健的步伐潇洒离去。
君爷说完就走,悦悦愣在原地,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火:哪有他这样的人啊?自己都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他却如此轻描淡写。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悦悦姐。”两个少年看出悦悦情绪不好,赶忙出声安抚。好不容易才让君爷心情变好,要是悦悦这会儿冲过去发火,破坏了这好不容易营造的和谐气氛,之前的努力可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悦悦姐,你别担心,我哥他已经答应你了。”靖欢一边解释,一边给闻子瑞使眼色,希望他能配合自己安抚悦悦,“你不了解我哥说话的习惯,他就喜欢故作高深,其实心里早就答应了。”
闻子瑞立刻心领神会,配合着陆欢,像说相声似的搭腔:“对对,君哥答应你了。君哥这人就是这样,表面上冷冰冰的,说话总喜欢故作高深莫测,其实他这人内心可热情了,就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本来郁闷上火的悦悦,被这两人一唱一和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心中的气也随之消散,暗自叹了口气:姑且相信他们吧。
没想到,一行人准备离开时,老公先下去开车。悦悦和东东一起走进电梯,电梯里除了他们俩,还有两位爷和两位二少。
闻爷不知什么时候,如同鬼魅般悄然凑到了悦悦身边,等悦悦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姚爷带着一丝优雅,却又隐隐透着不高兴,在她耳边轻声说:“你都叫他一声大哥了,我就没份儿吗?”那声音如同丝线般,轻轻钻进悦悦的耳朵里。
悦悦抬起眼睛,满是诧异,心中不禁想到:哪有这样的道理?难道叫了一个大哥,所有人都得叫一遍?
闻爷狭长的眉毛下,那双充满魅力的眼睛里满是无辜,如同一只受了委屈的小鹿,可怜巴巴地望着悦悦:“我记得我帮你的,好像比他还多吧。”
平心而论,悦悦没法否认这一点。她微微皱眉,心中有些懊恼,再看那边,站在电梯按键前的君爷,此刻好像很满意她左右为难的样子,正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悦悦暗自咬牙,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她跟君爷一样,都是面冷心热呢。犹豫片刻后,她轻轻开口:“闻大哥。”
听到这句期待已久的称呼,闻爷狭长的眸子眨了眨,像是在努力眨去什么,也许是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然后他别过脸,似乎不想让悦悦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一旁的两个弟弟兴奋地拍着手,喊着“哦也”,为这次超出预期的计划成功而欢呼雀跃。闻爷那优雅的脸上,也不禁像君爷一样,从心底发出愉悦的低笑,那笑声中满是满足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