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自君爷突然出去对悦悦说了那句话后,高大帅便敏锐地察觉到:君爷今晚的心思全然不在海鲜之上,而是紧紧系在了悦悦身上。
高大帅向君爷汇报完情况,只见君爷遭悦悦拒绝后,失落地坐在椅子上,一条腿下意识地搭在另一条腿上,修长的手指疲惫地撑着额头,双眼虽凝视前方,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现实,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瞧他这般模样,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君爷,此刻竟似遭受了沉重的打击,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
“君爷。”高大帅小心翼翼地轻声试探,“要不,咱们给陆中校打个电话?”
然而,君爷却仿若置身事外,完全心不在焉,对高大帅的话充耳不闻,仿佛他只是一个透明的哑巴。君爷自顾自地缓缓低下头,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手表的表盘,半晌,才慢悠悠地说道:“走吧。今晚感觉吃撑了,难受。你开车来的吧,陪我去兜兜风。”
高大帅不禁一愣,目光投向桌上那两盘几乎原封未动的菜,心中满是无奈与疑惑。君爷几乎没动几筷子,自己更是因君爷在场,一口都没敢吃。倒不是心疼钱,只是君爷这句“吃太撑了”,实在让人啼笑皆非,高大帅忍不住在心底朝天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
“怎么,你没吃饱?”君爷站起身来,见高大帅呆立不动,好奇地微微挑起冷峻的眉毛,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
“不……不是。”君爷都没吃几口就说饱了,自己哪敢说没饱,高大帅赶忙捂着肚子,赔笑道,“我饱得很呢,都快撑坏了。君爷您说得对,咱们兜风去。”
说罢,高大帅急忙往桌上放了几张大钞,零钱都顾不上找,便急匆匆地抢先去为君爷开车门。
待君爷上车后,高大帅恭敬地问道:“君爷,您想去哪儿兜风呀?”
“去我家院子绕一圈吧。”君爷似乎思索了一番,才缓缓说道。
高大帅一听,差点没忍住一头撞在方向盘上,心里直犯嘀咕:君爷,您要是想回家,直接说不就得了,我高大帅又不是不送。
车子朝着君爷家院子的方向疾驰而去,车内只有他们两个爷们,车轮飞速转动,没过多久,竟然追上了陆瑾驾驶的甲壳虫。
“我说。”高大帅向来是个闲不住嘴的人,一看到陆瑾开着一辆甲壳虫,立马来了兴致,调侃道,“陆中校是不是不太擅长开车啊,怎么挑了辆甲壳虫开?”
“那不是他的车。”君爷淡淡地回应道。
高大帅心中一怔,不禁诧异起来,何时陆瑾和君爷关系如此亲密,竟有自己不知晓的事情。他略带不满地追问道:“君爷,不是他的车,那是他跟哪位朋友借的呀?”
“是他媳妇的。”君爷简短地回答。其实,他与陆瑾的关系本就一般,若不是因为那是他妹妹的车,他对妹婿开什么车压根不会有丝毫兴趣。
“他媳妇买车了?”高大帅惊讶地叫出声来,心中暗自思忖:悦悦可真有钱。
在君爷心中,妹妹即便曾经不富裕,却如沙中熠熠生辉的金子,独具光芒,如今更是渐渐富足起来。
“是他买给媳妇的。”君爷又补充了一句,不知为何,他心底隐隐希望妹妹遇到困难时能来寻求自己的帮助,好让他体会到做哥哥为妹妹遮风挡雨的感觉。
高大帅听着君爷这语气,一会儿东一会儿西,透着纠结与矛盾,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生怕马屁拍到马蹄上。
前方,甲壳虫车缓缓在陆父陆母家的大院停下。陆瑾小心翼翼地扶着陆父下车,看样子是要送陆父上楼休息。
“停。”君爷突然一声令下。
高大帅赶忙将车稳稳地停在离甲壳虫车后一辆车的距离,心中暗自苦笑:看来今晚,自己是要陪着君爷跟踪悦悦到底了。也不知陆中校会不会介意。
这时,前方的车灯闪烁起来,似乎有辆车正要从院子里驶出,而甲壳虫恰好挡住了半个院门口。
只见前车门轻轻打开,悦悦从车上轻盈地下来,迈着匆匆的步伐绕到另一边,坐上了驾驶座。
高大帅见状,又忍不住开腔道:“呦,陆中校的媳妇还会开车呢。怪不得陆中校给媳妇买这车。”
话音刚落,只听身旁“啪”的一声脆响,车门被猛地推开。高大帅转头一看,君爷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下了车。他赶忙熄了火,迅速解开安全带,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悦悦学习开车已有一段时间,就差参加上路考驾照了。之前在画廊门口,她还多次帮林晓妍把小货车往后退,所以她觉得老公不在,自己稍微退一下车应该不成问题。
她稳稳地坐到驾驶座,心急之下连安全带都没顾得上系,便直接打火启动车子。
后座上的林世轩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醉眼,定睛一看,操控方向盘的竟然不是女婿,而是女儿,瞬间被吓得彻底清醒过来。
“悦悦,你不能开车!”林世轩惊恐地大声喊道。
悦悦原本并未被前面的车吓到,却被父亲突然从背后扑来的双手吓得花容失色,方向盘差点失控,她慌乱之中赶忙一脚狠狠踩下急刹车。
只见甲壳虫歪歪斜斜地往后退了一尺左右,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把刚赶到的高大帅和君爷都惊得目瞪口呆。
林世轩因惯性作用,一下子重重地跌回后座。悦悦急忙拉下车档,伸手慌乱地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就在这时,她听到身旁车窗传来急切的“啪啪啪”声响。
悦悦紧张地降下车窗,只见一张如冰霜般冰冷骇人的脸正紧紧地瞪着她。
陆瑾送完陆父回来,一看到这么多人围在甲壳虫车旁,顿时愣住了,满脸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大帅气得满脸通红,手指着陆瑾,气得差点把帽子都扔了,一边跺着脚一边大声说道:“陆中校,你媳妇不会开车你就别让她开啊,她刚刚倒车,差点就滑下坡去了,多危险呐!”
陆瑾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平日里温润的他,第一次对着媳妇严厉地发起火来:“悦悦!”
悦悦满心委屈,有口难辩,心里懊恼不已,自己明明会开车的呀,这下可好,今晚这事儿过后,想让老公同意自己去考驾照,估计得往后无限期拖延了。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告状的高大帅,气鼓鼓地绕过车头,回到副驾驶座。
忽然,她猛地想起父亲刚才不知有没有摔伤,心中一紧,赶忙焦急地回头看去,只见林世轩整个人毫无动静地趴在后座上。
“爸!”悦悦顿时大惊失色,心急如焚地急忙推开车门,慌慌张张地绕到后座。
陆瑾听到媳妇这声惊恐的大喊,也被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赶忙飞奔过来,用力拉开另一边后座车门。
他们焦急地把林世轩的身子轻轻扳过来,只见林世轩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偏着头毫无反应,拍打他的脸也不见醒来,两人顿时慌了神,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担忧。
悦悦焦急地一声声呼喊着:“爸,爸!”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声音带着哭腔,显得格外无助。
“悦悦,别急啊。”陆瑾一边强装镇定地安慰着媳妇,一边心急如焚地想到大舅子就在旁边,于是赶忙转过头去求助。
只见君爷面无表情地如同一座冰山般站在车旁,眼神冰冷得仿佛能冻结一切,毫无感情的双眸死死地盯着一动不动的林世轩,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仿佛他此刻巴不得林世轩出点什么事才好。
陆瑾本来想向君爷求助的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心想现在情况紧急,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林世轩送医院。
就在这时,悦悦突然决然地从车里冲了出来。
“悦悦——”陆瑾急忙把车钥匙拧回,迅速打开车门,满心担忧冲动的媳妇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悦悦直直地走到君爷面前,大大的眼镜也无法遮掩住她此刻月牙眼中闪烁的坚定与犀利光芒,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君爷,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给他看看。”
君爷冰霜般的眉毛微微往上斜挑,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冷冷地说道:“你不是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来求我吗?”
“你之前也说过,如果我怎样,就让我等着后果。我现在同样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对他见死不救,你也等着那个后果。”悦悦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从她那娇嫩却因焦急而略显苍白的嘴唇中有力地迸出,声音坚定得如同钢铁般不可动摇,炽热得好似燃烧的火焰,又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的决然。
高大帅见状,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竟敢如此大胆地威胁君爷。
但凡认识君爷的人都清楚,敢威胁君爷的人,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悦悦!”陆瑾心中暗叫不好,焦急地赶紧拉了拉媳妇的袖口,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然而悦悦却如同一座坚定不移的冰山,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坚定地与君爷这座冰山对峙着,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绝不妥协的决心。
君爷冷眸在她脸上和车里的林世轩身上来回扫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一时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下一秒就会玉石俱焚。
可病人的病情刻不容缓,看君爷这样子似乎不会轻易主动帮忙。
“悦悦,听我的,开车去最近的医院,很近的。”陆瑾心急如焚地说着,不管不顾地拉住媳妇,想要把她拉进车里,尽快送林世轩去医院。
没想到悦悦再次用力甩开他的手,依旧毫不畏惧地直面君爷那张冰冷如霜的脸,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给你三秒钟,这是最后的机会。”
对君爷来说,要他和林世轩和平共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对林世轩的恨意早已根深蒂固。
“悦悦!”陆瑾急得眼眶都红了,嗓子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他深知媳妇这是在把他往绝境上逼,这是要逼着他和陆家决裂啊。
“君爷。”这时候,高大帅作为旁观者,也看出情况已经到了极其危急的地步,凭借着和君爷多年深厚的兄弟情谊,赶忙劝道,“您就当他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好歹给他看看吧。”
“我可以给他看。”君爷的薄唇突然出人意料地轻轻动了动,声音冰冷得如同来自寒渊,“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悦悦紧紧地盯着君爷,她心里清楚,君爷这是要设下条件了,一场艰难的博弈即将开始。
“暂时我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会告诉你。”君爷的冰眸中闪过一丝森冷的光芒,却又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深意,“怎么样?你还是可以选择,要不要接受。”
“要。”悦悦回答得极其干脆果断,简单的一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如同重锤一般,把在场的三个人都震住了。
君爷冰冷的唇角微微向上斜勾,露出一丝复杂难测的笑容,望着悦悦那双月牙眼,眼神中分明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惊讶、有欣慰,或许还有一丝无奈。不过,这好歹是她第一次主动求自己,他心里觉得对她终于是有点做哥哥的用处了,尽管对象是他最痛恨的那个男人。
“都让开吧。”君爷冷冷地吩咐道,声音如同寒风般凛冽。
其他人赶忙都识趣地让开了位置。
君爷微微弯腰,动作略显僵硬地钻进后车厢,当他伸手去摸林世轩的颈动脉时,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恨意瞬间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上心头,竟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想要狠狠掐下去的冲动,可见他对林世轩的恨意之深,连他自己都有些无法控制。
“爸——”悦悦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担忧与恐惧,被陆瑾赶紧伸手按住,示意她稍安勿躁。
君爷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触摸到林世轩的脉搏和呼吸后,判断出他是醉酒后受到刺激了。他冷眸不经意间一扫,看到车厢地上掉落的一个手机。背着悦悦,他手指巧妙地一勾,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勾到了手心里。其实他早就对悦悦在酒楼里接的那个电话充满了好奇。一看,手机页面停留在一条没来得及合上的短信上,上面赫然显示着:大哥,妈已发病危通知,请尽快归家。
原来如此,老母病危。从那天悦悦无意透露的信息来看,这个老母似乎和玉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君爷微微皱了下眉,心中暗自思索着其中的关联,随后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回林世轩的口袋里,缓缓回身对他们几个说道:“没什么大碍,回去喝些解酒的茶,让他睡一觉就好了。”说罢,他的眼神中依旧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