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姐姐的话,晓妍抬眸,目光向悦悦投去,眼神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不耐。悦悦心里明镜似的,知晓妹妹又在闹小情绪,不过她绝不容许妹妹因父亲穿着质朴就心怀嫌弃、刻意疏离。要是妹妹真这么做,她这个当姐姐的绝不会姑息。
最终,晓妍乖巧地让李素琴坐在中间,自己则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路上只是静静地凝望着窗外,思绪不知飘向何处。
车子缓缓驶上大道,悦悦赶忙掏出手机,联系师哥杜宇,诚恳地拜托他帮忙找寻一家靠近画廊的旅馆,好让家人先住上两天,同时麻烦他留意一处离晓妍学校近的房子。
杜宇听闻他们一家都到北京了,不禁诧异道:“北京的高中转学有这么容易吗?”悦悦心里清楚,妹妹成绩虽说不错,但和京城本地学生相比,还是有差距的。之前表妹廖雅书在电话里讲过,原来是晓妍学校的副校长调到北京的一所高中任职,因为十分欣赏晓妍,便把她也一同带了过来。
电话里不方便详谈,悦悦刚挂断电话,就听到后座传来李素琴急切的呼喊:“停车!停车!快停车!”司机被吓了一跳,赶忙稳稳地将车靠向路边。
一家人瞬间紧张地看向晓妍,只见她虚弱地靠在车窗上,小声说自己头晕。
“是不是晕车啦?”司机关切地询问。
悦悦赶忙摇头:“我妹妹从来都不晕车的。”
李素琴满脸担忧,急忙将手背贴到小女儿的额头上,焦急地说道:“好像发烧了,得赶紧送医院。”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实在难以相信这位小姐像是重病在身,毕竟她面色红润,嘴唇也透着健康的颜色。“您想去哪家医院呢?”
“那肯定是你们这儿最好的大医院!”李素琴不假思索地说道。晓妍可是她的心肝宝贝,要是有个好歹,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对未来的期望可都寄托在晓妍身上呢。
司机不敢耽搁,迅速将车开到了最近的三院。
林世轩心疼女儿,想背着她进医院,可晓妍却坚持要李素琴搀扶。一家人围绕着晓妍,匆匆往急诊室赶去。
分诊的护士有条不紊地安排病人先量体温、测血压,问了几句后,判断情况并无大碍,便耐心解释道:“我们这儿急诊主要接收病情危急的患者,您家孩子这种情况,建议去门诊就诊。”
“啊?”李素琴不禁惊讶地叫出声,她还是头一次遇到医院不收病人这种情况。
京城的大医院和别处不同,门诊和急诊都挤满了人,根本不愁没有病人。林世轩和悦悦匆忙赶到门诊,想给晓妍挂号,只见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门诊窗口还挂着“军人优先”的牌子。
“悦悦,你以前在北京生病都是咋看病的呀?”林世轩焦急地向大女儿求助。
悦悦回想起自己在北京看病那次,是陆大少和闻大爷帮忙疏通关系,连号都不用挂,直接就进了某教授的门诊室。但她心里明白,那是闻大爷的特殊渠道,普通老百姓根本没法用,所以哪敢跟父亲说这事。
难道,为了晓妍,她真要再去求一次闻子轩?可上次东东的事他都没答应,这次又怎么会轻易答应呢?
悦悦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向师哥求助。杜宇思索片刻后说:“要不先去社区医院看看吧。北京的医院实行分流看病,一般病症先在社区医院就诊,要是情况严重,社区医院会联系大医院转诊。”
他们回到急诊室,刚一提去社区医院,李素琴情绪有些激动地提高了音量:“什么!先去社区,不行再转大医院,这不是折腾人嘛!”
“妈。”悦悦赶忙轻声安抚,尽量委婉地解释,“您别这样说,社区医院也有医术精湛的好医生呢。”
“我不去!”晓妍态度坚决地说道。
“为啥呀?”悦悦耐心地问道。
“我刚看到,有个人病得也不重,结果有个穿白大褂的人出来,就直接把他带进去看病了。”
“晓妍,那可能是人家有熟人,所以直接找熟人帮忙看病。”
“那姐姐呢?姐姐不是说在北京混得不错吗?咋就没有这样的朋友?”
“就是啊。”李素琴也跟着说道,“要不是你爸说你混得好,我也不会让你二婶带着户口本陪你来北京。”
“妈——”悦悦坦诚地说道,“我确实没有这样的朋友。而且,这样的朋友也不是轻易能交到的。”
看着大女儿真诚的眼神,李素琴往后退了一两步,坐到阶梯上,紧紧挨着小女儿。
“孩子妈,就听悦悦的吧。”林世轩实在担心小女儿的病情被耽误,焦急地劝着老婆。
李素琴看着父女俩,眼眶微红,说道:“你们两个真是……,我知道你们尽力了。我就是太担心晓妍了,生怕她有个闪失。这医院的规矩我们确实不太懂,可晓妍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咋活呀!”
“靖君,这是您要的资料。”
靖君接过对方递来的牛皮纸袋,简短地说道:“谢了,刘秘书。”
他陪着母亲坐进车里,母亲要去看病,见他急着解开牛皮纸袋封口的绳子,不禁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呀?”
“没什么,妈。”靖君像往常一样没有透露,母亲了解大儿子的性子,便不再追问,转头看向窗外。
靖君轻轻抽出牛皮纸袋里的照片,相片上是一位中年男子,面容憨厚,透着朴实无华的气质。后面的文字资料显示,这个男人叫林世轩,正是悦悦的亲生父亲。
靖君目光冷峻,眼神如寒星般扫过相片上男人的五官。不知为何,调查悦悦父亲这件事,触动了他脑海中那段被岁月尘封的记忆。然而,仅看着照片,还不足以完全唤醒那段记忆。
靖君眉头微蹙,心中暗自思忖: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如闻子轩所说,在凭感觉行事?
“靖君,我听诗琪说,前几天你和她还有李振遇上了。”靖母在车里坐得有些无聊,便和儿子聊起天来。
“是遇上了。”靖君微微挑眉,神色冷淡。他倒要看看林诗琪和李振接下来要做什么。
“李振是个有前途的小伙子,诗琪和他挺般配的。可惜李家不是普通人家。靖君,你说把诗琪收为养女,这样行不行呢?”靖母转过头,微笑着征求儿子的意见。
“妈。”靖君轻轻握住母亲的手,语气冷静而果决,“如果您收诗琪为养女,囡囡回到我们身边后,她心里会咋想呢?”
母亲微微一怔:“亲生女儿和养女自然不一样。要是囡囡不同意,那我肯定不会收的。”
靖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说道:“妈要是拿不定主意,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你处理当然再好不过了。”母亲正愁不知如何是好,儿子主动接手,她自然求之不得。
车子抵达北医三院,靖君吩咐家里的司机:“陪我妈先去住院大楼教授的办公室。我去急诊有点事。”
说完,他便在急诊处下了车。
就在靖君一眼瞥见悦悦那纤细如墨画般的身影时,脚步不自觉地顿了一下。他正要再次迈步,却发现悦悦身旁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并非上次所见的周立,而是身着一身虽质朴却整洁的衬衫、长裤和拖鞋。男子微微侧着脸,与他刚刚看过的照片别无二致。
靖君瞬间如被定住一般,挺直了身躯。就在林世轩突然回头的刹那。
两人目光交汇,这一瞬间,仿佛触发了靖君脑海中一场记忆的惊涛骇浪。尘封的记忆大门轰然洞开,儿时的画面如汹涌潮水般袭来:当时他回到家,猛然发现囡囡不见了,顿时心急如焚。就在这时,他瞧见拐角处有个男人抱着囡囡。他心急如焚,迈开小腿,不顾一切地追着那个男人大喊:“囡囡,把我妹妹还给我——”
他的小手紧紧抓住男人的裤脚,男人回头,眼中满是焦虑与无奈,用力甩开他的手,急切地说道:“她不是你妹妹,是我女儿!我女儿病了,我得赶紧带她去看病!”
那个男人有着一双忧虑且沧桑的眼睛,此刻竟与眼前的林世轩重合在了一起。靖君心中猛地一震,似乎捕捉到了那段记忆中更为复杂深沉的情绪。
“爸?”悦悦见林世轩突然愣住不动,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不禁惊讶道:“君爷?”她心中满是疑惑,怎么最近老是碰到这个人。
林世轩见女儿也愣住了,疑惑地问道:“你认识他?”
悦悦赶忙摇头:“不认识。——爸,您认识?”话一出口,她便觉得自己问得多余,父亲怎么可能认识君爷呢。
“不认识。”林世轩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困惑。他实在不明白,那个男人为啥刚才一直盯着他看。
看到林世轩和悦悦似乎真的是父女,两人齐齐转过身背对着自己,靖君心中百感交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
“陆上校。”在急诊处等候他的人,看到他后赶忙迎上前,又留意到他脸色不太对劲,关切地询问:“上校,您没事吧?”
靖君缓缓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这回看清了,原来是林世轩一家四口都在。他眼中重新恢复平静与冷峻,点了点头:“我们进去说。”
听到他这么说,对方明显松了口气,赶忙带着他前往急诊大楼二楼的办公室。
靖君一边翻阅资料,一边聆听对方给出的专业建议。这时,从楼下窗口隐隐传来李素琴焦急的声音。靖君微微皱眉,问道:“楼下怎么回事?”
“唉,别提了。有一家人从外地来,带着个学生。这学生可能昨晚坐火车没休息好,坐出租车有点头晕。他们非要来我们医院挂急诊,我们跟他们解释去社区医院或者门诊看,他们可能不太理解,情绪有点激动。您也知道,我们急诊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好几个重伤的车祸病人在抢救,实在抽不出人手啊。”
靖君眉头紧锁,手中的笔在文件上轻轻敲打着,思索着如何妥善处理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咚”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