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闻子轩的内心满是失落,甚至比靖君还要更甚。此前,他笃定悦悦与自己心中所勾勒的囡囡形象高度吻合,不然也不会告知靖君。即便悦悦表明自己29岁,他仍不自觉地在她眉眼间探寻,心底还存着一丝她或许有所隐瞒的侥幸。
“请您把银行账户给我吧。”悦悦边说,边认真地从随身小包里掏出纸笔,一脸诚恳。
“你不会骗我们吧?你真的29岁了?”闻子轩又朝她迈近一步,英气逼人的狭长眼眸中,波光流转,似湖面微澜,透着如水般的温柔,可那眼神里又藏着审视。
悦悦微微皱眉,她明白这个答案定会让他再次失望,但还是语气坚定,清晰地说道:“我没有理由骗您。”
“就是嘛!”苏瑶赶忙走上前,忍不住插话,她实在担心悦悦又被欺负。悦悦性格向来温和,不爱与人计较,可苏瑶早就看不惯这一幕了。她伸出手,有力地指着闻子轩身上的军装,义正言辞地说道:“你身为军人,更应该懂礼貌!你难道不知道,老是追问一个女人的年龄,这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她的指尖恰好戳到闻子轩肩章上的五角星,闻子轩像是被这句话猛地点醒,嘴角浮现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赶忙说道:“对不起。我和我朋友真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苏瑶质问,心里想着,追问悦悦年龄,若不是有其他企图,难道是想故意嘲笑她?
这局面,真是越解释越复杂,仿佛一团乱麻。
闻子轩见势,聪明地绕开这个话题,转而询问:“你们怎么会来这儿?我猜,你们应该不只是专门来还钱的吧。”
苏瑶和悦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弄得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悦悦赶忙解释:“我真的是一心想还你们钱。”
“还钱的事儿,你就别太放在心上了。”闻子轩看着她,决定坦诚相告,“当时车上50个兄弟一起凑的钱,平摊到每个人头上还不到一百块,钱不算多,真不用还了。”
“钱少也是钱呀,怎么能不还呢?”在悦悦自幼勤工俭学形成的价值观里,几十块钱绝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数目。
看着她轻轻咬着嘴唇,满脸倔强的模样,闻子轩不禁回想起上次在车上最初的那场误会,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俊朗的笑容,说道:“问题是,这50个弟兄,任务结束后大多都分头回到各自部队了,有些还在外地,甚至不在这个省市。你要是真逐个去还钱,光交通费、银行手续费,就远远超过要还的钱数了。”
听到情况如此复杂,苏瑶和悦悦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对。
“那……”钱还不上,这人恩情可怎么报答呢?悦悦心里犯起了嘀咕。
闻子轩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狡黠地朝她们俩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们要是真心想还这个人情,不如跟我说说,你们来这儿究竟是做什么。”
人家都有救命之恩了,再这么见外,确实显得小家子气。
苏瑶咬咬牙,说道:“我们是来找个朋友,给他送些东西。他是军人,最近在这所学校进修。”
“原来如此。”闻子轩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她们朝大门口的门房走去,边走边问:“不知道我这位战友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班呢?”
“我们还没来得及问他在哪个班,不过他叫莫宇凡。”苏瑶回答道。
这世界可真小啊!
闻子轩嘴角的笑容瞬间扩大,说道:“要是没有同名同姓的情况,莫少尉恰好和我同班。你们要是早说和莫少尉是朋友,我战友靖君也不会阻拦你们上车了。”
莫宇凡就是莫少尉?
苏瑶和悦悦同时露出惊讶的神情,心中不禁感叹这世界实在是太小了。
来到门房,闻子轩本打算直接带她们进去找人,但考虑到此时正值午休时间,担心惊扰到其他战友,影响大家休息,便借了门房的电话,打进去通知莫宇凡出来。
接到电话的莫宇凡,一听苏瑶和悦悦来了,兴奋得立刻从宿舍的铁床上跳下来,连鞋都没穿好,就跑去敲陆瑾的门。
一想到隔天就能再次见到悦悦,陆瑾激动得袜子都顾不上穿,趿拉着军鞋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躲着纠察队的人,手忙脚乱地系着衬衣扣子。
两人朝着门房跑去,远远就瞧见门房处站着闻子轩的背影。
要说这闻子轩,生得风度翩翩,气质卓然,在班上是公认外貌最为出众的军官,连一些平日里对外貌极为自负的学员,在他面前都自愧不如。
陆瑾看到闻子轩和悦悦面对面站着,心里不禁泛起嘀咕:“怎么从来没听说闻上校有女朋友呢?”
“闻爷眼光高着呢。”莫宇凡同样心生嫉妒,毕竟这两位“爷”,不仅长相出众、家世显赫,而且能力非凡,追求他们的女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不过,听说他小时候就订过亲了。”
原来订过亲了。陆瑾跑到门房,面对闻子轩时,心里的防备顿时松懈了下来。
“陆中校也来了?”闻子轩上下打量着陆瑾,看到他没穿袜子的脚,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悦悦涨得通红的脸,如水般的眼眸微微一沉,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对情侣相隔几步,面对面站着,却因为中间隔了个不太熟的人,都显得有些拘谨,不敢轻易有亲密举动。陆瑾心急如焚,偷偷向莫宇凡使了个眼色。
莫宇凡心领神会,试图支走闻子轩,说道:“闻上校,您怎么在这儿呢?”
“巧了,她们俩也是我的朋友。”闻子轩双手抱胸,悠然地背靠在墙上,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众人都没想到,向来知趣的闻子轩,今日竟如此不解风情。
四个人都有些着急,彼此之间眼神交汇,暗暗交流。以悦悦他们对闻子轩的了解,猜测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故意留下来。
“你不是有东西要给他吗?”闻子轩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苏瑶问道。
苏瑶嘴里嘟囔着,不太情愿地拉开包链,拿出悦悦的病历,准备直接递给陆瑾。
陆瑾伸手去接病历时,敏锐地察觉到闻子轩的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的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意识到可能有个大乌龙。
“怎么了?”苏瑶见他手伸在半空,半天没接,不禁疑惑地问道。
“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陆瑾指着苏瑶、悦悦和闻子轩,满脸狐疑地问道。
苏瑶一时没反应过来,悦悦却先联想到了其中缘由,顿时面露难色,轻轻咬着贝齿,神情有些纠结。
见悦悦面露难色,闻子轩心中有些不忍,便替她解释道:“陆中校,如果你是想帮她找医生,这病历你就不用给我了。那天晚上,是我和同车的兄弟送她去的医院急诊。”
竟是这样的乌龙!
其余四人心中都不禁感慨万分。苏瑶收回手,忍不住伸手挠挠耳洞,心里想着,怎么感觉遇上这两位“爷”后,净碰上这种乌龙事,真像是冤家路窄。
闻子轩这“电灯泡”当得也够久了,他微微撇了撇入鬓的长眉,说道:“陆中校,先这样吧。你们约好时间再来找我,我带你们去医院,找我一位医术精湛的老师给悦悦看病。”
众人目送着风度翩翩的闻子轩离去,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硬朗中又不失柔和。
悦悦收回视线,与陆瑾四目相对,眼神中满是温柔与羞涩。
苏瑶和莫宇凡很识趣地赶紧躲开,给这对情侣留出空间。
闻子轩走到拐弯处,下意识地转身,手指轻轻抬起帽檐,远远望见那一男一女站在太阳下相视而笑,悦悦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向日葵,灿烂而幸福,仿佛整个世界都因这笑容而明亮起来。
他的心口,莫名泛起一阵酸涩:如果是囡囡,会不会也像这样幸福呢?
他低下头,复杂的思绪如乱麻般在心头盘旋。刚踏进学员宿舍门口,就听到有人喊道:“闻上校,有你的电话。”
他快步走过去,接过话筒,里面传来靖君无奈的声音:“我有东西落在宿舍了,你帮我送过来吧。”
林诗瑶昨天给悦悦打电话,遭到拒绝后,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很不甘心。她一整天都在给林诗琪和诗琪妈妈邓晓打电话,前前后后打了十几次,可那母女俩就像商量好似的,死活都不接。
林诗瑶在电话里对悦悦撒了谎,这次来北京,她没能如愿住进林世伟家,而是在外面自己租了房子。看样子,林世伟如今应该是越发飞黄腾达了,连林诗瑶一家都不被放在眼里。
“我听说,你堂叔靠着诗琪,搭上了皇城里的‘太子爷’党。”周婉婷在女儿出发去北京之前,就已经四处打听好了情况,特意叮嘱道,“你去找悦悦玩可以,但一定要和你堂叔、诗琪搞好关系,将来你要是想留在北京发展,还得靠他们提携。”
然而,两天内打了上百通电话,林诗琪依旧不接,林诗瑶就算脸皮再厚,此刻也忍不住恼羞成怒。她气得一把摔了手机,大声怒骂道:“有本事,你一辈子别接!告诉你,不是只有你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我也能!”
仿佛能听到林诗瑶气急败坏的骂声,林诗琪从容地打开手机,面无表情地将林诗瑶新换号码打来的电话,再次毫不犹豫地拉入黑名单。
邓晓轻轻走进女儿的房间,眉头微微皱起,关切地问道:“又是诗瑶打来的?”
“我们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她也不体谅我们。”林诗琪对着这个妹妹,无奈地摇头叹气,“过几天我再去找她吧,这会儿实在抽不出时间。”
林世伟一家如今确实顾不上招呼林诗瑶。一个月前,林诗琪在公司被一位中年男子找上。那男子声称她和某位生病的靖家夫人走失的女儿长得极为相像,希望她能帮忙照顾这位夫人,助其恢复健康。
以林诗琪原本小资家庭的家境,这种陪护工作,她起初是不打算答应的。但那中年男子却告诉她:这可不是普通人家,如果她做得好,对方说不定会把她当作亲生女儿,如此一来,她们家可就有机会攀上富贵了。
林诗琪回家后和父母商量此事,一家人半信半疑。林世伟派人去打听,得知请女儿上门照顾靖夫人的靖家,在皇城里势力颇大。林世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一直渴望亲戚中能出个达官贵人,拉自己一把。毕竟在中国,不同于外国,无论做什么事,官场里要是没有可靠的人脉,确实很难混得开。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林诗琪去了靖家。她每天的任务就是陪靖夫人聊聊天,倒也不算繁重。她听从那中年男子的建议,尽心尽力地做着这份工作。
相处久了,她惊喜地发现靖夫人性情温和,对她极好,连带靖夫人身边的人对她也都十分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