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下议院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为期近一个月的英德“谈判”已成为一场彻头彻尾的外交闹剧,德国代表的无耻拖延和颠倒黑白,通过媒体传回国内,激起了英国公众和政界的普遍愤怒。温斯顿·丘吉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议长先生!”丘吉尔的声音如同雷霆,在寂静的大厅中炸响,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蔑视,“一个月!我们浪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日内瓦,在那些豪华的酒店里,与一帮职业骗子、一群穿着外交官礼服的强盗进行所谓的‘谈判’!”
他挥舞着手中厚厚一叠记录着德国荒谬言论的文件,厉声斥责:“他们告诉我们,入侵波兰是‘警察行动’!他们告诉我们,吞并领土是为了‘维持秩序’!他们告诉我们,屠杀平民是为了‘清理不稳定因素’!他们用一套精心编织的、无耻的谎言,嘲弄着国际公理,践踏着人类的尊严!这是一场外交上的慕尼黑阴谋重演,其目的只有一个——为希特勒他在波兰抢来的赃物,并为他下一步的侵略野心争取时间!”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特别是坐在前排的首相张伯伦和内阁成员们:“而我们呢?我们的一些人,似乎还沉浸在用言辞和协议就能约束野兽的幻想之中!看看我们得到了什么?除了被欺骗、被愚弄、被拖延之外,我们一无所获!波兰的土地在燃烧,波兰的人民在哭泣,而纳粹的战争机器,正在我们的纵容下一天天变得更加强大!”
丘吉尔的身体前倾,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怒吼:“这样的闹剧该结束了!对恶魔的绥靖该结束了!对谎言抱有幻想的时代该结束了!我们必须用侵略者唯一能听懂的语言——力量和决心——来回答他们!”
他提出了清晰而强硬的三点行动纲领:
“第一,外交上,立即终止这场可耻的、毫无意义的‘谈判’!宣布德国政府为不可信任的欺诈者!
第二,经济上,立刻启动对德意志帝国最严厉的制裁!动用皇家海军的全部力量,对德国实施最严密、最无情的海上封锁!掐断海上贸易航线,让它的工厂因缺乏原料而停工,让它的经济因无法出口而窒息!
第三,军事上,全国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加速军队的动员和武装,将我们的工厂全面转向战时生产,以最快的速度生产出飞机、坦克、军舰和子弹!我们要让希特勒明白,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已经做好了战斗到底的全面准备!”
丘吉尔的演讲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投入了一颗火星,下议院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尤其是来自反对党和保守党内部强硬派的席位上。绥靖政策的信誉,在这场赤裸裸的外交欺诈面前,彻底破产了。
演讲结束后,内维尔·张伯伦首相面色灰白地站了起来。他看起来苍老而疲惫,波兰的沦陷和德国的欺骗,像两记重拳,彻底击碎了他“一代人的和平”的幻想。他环视着群情激愤的议会,知道历史的潮流已经无法逆转。
“议长先生,”张伯伦的声音嘶哑,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丘吉尔先生…以及各位尊敬的议员…我必须承认…我对希特勒及其政权的判断…出现了灾难性的错误。我原本相信的诚意与协议,在赤裸裸的武力与欺诈面前,显得如此…天真和不堪一击。”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做出了最终的政治决断:“现在不是追究过去错误的时刻,现在是国家存亡的危急关头。丘吉尔先生提出的行动方针…是残酷的,但也是必要的。它代表了当前唯一现实的选择。”
张伯伦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郑重宣布:“因此,我代表内阁宣布:政府完全同意并采纳丘吉尔先生所阐述的路线。从即刻起,联合王国将:
1. 终止与德国的一切非必要外交接触。
2. 授权皇家海军,对德国实施全面经济封锁。
3. 启动《紧急权力法案》,全国经济与工业转入战时轨道,优先保障军需生产。
4. 加速远征军的组建与派遣,与法国盟友并肩作战。
先生们,绥靖的时代已经结束。战斗的时刻,来临了。”
张伯伦的宣布,标志着英国战时联合内阁的实质开端,也意味着丘吉尔的强硬路线成为了英国的国策。尽管张伯伦仍是首相,但权力的重心已不可逆转地转向了丘吉尔。
消息传出,整个英国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造船厂灯火通明,新的驱逐舰和巡洋舰开始铺设龙骨;飞机工厂流水线加速,喷火式和飓风式战斗机的产量陡增;征兵站排起了长队;整个国家弥漫着一种悲壮而坚定的临战气氛。
在柏林,当希特勒收到英国全面封锁和动员的消息时,他冷笑着对部下说:“看吧!这就是英国!不见棺材不落泪!他们以为封锁就能困死我们?他们以为动员就能吓倒我们?让他们来吧!等我们解决了法国,下一个就是他们!让大西洋变成英国舰船的坟场!”
欧洲,终于彻底滑向了全面战争的深渊。一场以钢铁、鲜血和意志力较量的生死搏斗,拉开了序幕。英国的觉醒虽然迟了,但终究来了。它将以一个岛屿国家的全部力量,独自面对纳粹德国最猖獗的时期,为西方世界守住最后的自由灯塔。
法国巴黎,陆军总司令部
英国宣布全面制裁德国、实施海上封锁并加速战时动员的消息传到巴黎,如同在平静但暗流涌动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法国总理爱德华·达拉第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他紧急召见了法军总司令莫里斯·甘末林将军及最高统帅部的核心成员。
总理办公室内气氛空前紧张。达拉第脸色苍白,手指因焦虑而不停地敲击着桌面,他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甘末林将军!诸位!英国人的行动已经表明,绥靖的时代彻底结束了!战争,不再是可能,而是已经降临到我们头上!我们不能再有任何幻想了!”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西线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马奇诺防线上,问出了他最恐惧、也最核心的问题:“现在,我需要你们以军人的荣誉和专业向我保证:这条我们耗费巨资、寄予厚望的防线,究竟能不能挡住德国人?如果…如果德国人发动进攻,我们能不能坚守到英国远征军(bEF)主力完成登陆、集结并开到前线?我们有没有可能,在防线上消耗掉德军的锐气后,与英军联手发动反击,击败他们?”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甘末林将军身上。这位法军统帅深吸一口气,他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源于一战辉煌(更多是惨胜记忆)的自信,以及某种根深蒂固的保守。他走到地图前,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教科书般的语气开始阐述,这与其说是分析,不如说是在重复法军高层信奉了二十年的教条:
“总理先生,请您放心,也请法国人民放心!”甘末林的声音洪亮,试图驱散房间里的不安情绪,“马奇诺防线,不是一条普通的防线,它是现代工程学的奇迹,是法兰西智慧和力量的结晶!它由最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工事群、层层叠叠的雷区、反坦克壕、交叉火力点和地下要塞组成,其纵深和强度是前所未有的。德国人任何正面的、直接的进攻,都将是自杀行为,他们将在这里流尽鲜血,重复1916年凡尔登的惨剧!”
他拿起指挥棒,详细地解释着防线的“不可攻克性”,仿佛在背诵一篇军事学院的论文。然后,他话锋一转,谈到了战略层面:
“至于时间,完全足够!英国远征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在登陆,其主力完成集结和部署需要数周时间。而德军想要在马奇诺防线前取得突破?没有三个月到半年的猛烈攻击和巨大伤亡,是绝无可能的!届时,德军早已成为疲惫之师,伤亡惨重,补给困难。而我们的英法联军,则养精蓄锐,以逸待劳。那时,我们将从防线上主动出击,与英军配合,对精疲力尽的德军发动决定性的反攻!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统帅部的其他高级将领,如东北战线总司令乔治将军等人,也纷纷点头附和。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类似的、近乎虔诚的信念。这种信念,源于对静态防御的迷信,对上一次战争经验的僵化理解,以及对德军战术革命(闪电战)的严重低估甚至无知。
“总理先生,”甘末林最后总结道,语气无比肯定,“我们的战略是明确且正确的:依托防线进行防御,消耗敌人,等待盟友,然后反击。这是一场我们必胜的消耗战。德国人会在我们的铜墙铁壁前撞得头破血流!”
达拉第总理听着这番慷慨激昂的保证,看着将领们脸上毋庸置疑的自信,他内心深处的恐慌似乎被暂时压制了下去。他太需要这种确定了,太需要有人告诉他法国是安全的。他宁愿相信这条“钢铁长城”的神话。
“好吧,甘末林将军…”达拉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我相信您和统帅部的判断。那么,我正式下令:法国进入全面战争状态,实行全国总动员!一切资源优先保障马奇诺防线的巩固和陆军的装备!我们要让德国人知道,法兰西共和国,已经做好了迎头痛击一切来犯之敌的准备!”
“是!总理先生!”甘末林及其将领们肃然敬礼,眼神中充满了使命感。
命令迅速下达。法国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隆隆启动:预备役军人被征召,工厂转向军工生产,火车满载着物资和士兵开往东部边境。整个法国,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忧虑,却又被官方宣传和军事保证所强化的、奇特的“静坐战”信心——他们坚信自己躲在世界上最坚固的盾牌后面,是安全的。
然而,在莱茵河对岸的德国A集团军群司令部,一份名为“曼施坦因计划”的作战方案,正被呈送到希特勒的案头。该计划的核心思想,恰恰是完全绕过马奇诺防线,主力穿越被认为坦克无法通行的阿登森林,直插法国防御最薄弱的色当地区,割裂英法联军,然后席卷法国腹地。
法国统帅部基于过时经验的致命误判,以及他们对那条静止防线的盲目自信,正将他们和国家推向一场远比波兰更为迅速、更为耻辱的军事灾难。他们以为时间站在自己一边,却不知德军正在为一场以速度和奇袭致胜的战役,进行着最后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