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兹尔·福特的手指在白皮书上压出一道苍白的沟壑,羊皮纸纤维在他指腹下发出细微的断裂声。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他胸腔里传出的喘息声在回荡——那是一种带有金属摩擦音的不规则节律,就像底特律工厂里那台1927年产的V8测试机,在长时间超负荷运转后发出的死亡呻吟。
特纳的银币擦拭动作带着外科医生般的精确。每擦拭一次,摩根银币上自由女神的火炬就会在吊灯下闪出一次冷光。这枚特殊纪念币的边缘刻着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微雕:291只绝望的手正在跌入深渊,正是1929年纽约证券交易所跳楼人数的精确记录。
我父亲说过——埃兹尔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排气管里挤出来的。
顾客可以要任何颜色的车,只要它是黑色特纳的打断如同活塞的精准撞击。他忽然将银币弹向空中,硬币旋转时发出奇特的嗡鸣——内部中空的夹层里,封装着黑色星期四当天纽交所地板上的灰尘。但现在,他接住硬币时,摩根银币正好盖住埃兹尔签名的空白处,顾客连黑色都买不起了。
会议桌下的次声波发生器突然提高了一个频段。埃兹尔太阳穴处的血管开始同步跳动,这种16赫兹的振动频率会让人产生幻听。此刻他耳边响起的,正是1927年t型车停产时,父亲用扳手敲打装配线的金属撞击声——每一下都精准对应现在他心脏收缩的节奏。
特纳身后的落地窗突然变成巨大的显示屏,播放着经过算法增强的新闻影片:无数辆崭新的福特汽车正在密歇根州的废弃场被压成立方体,液压机的节奏与埃兹尔越来越快的心跳完美同步。当画面中出现工人用喷枪烧毁库存车辆时,影片里的爆裂声恰好与埃兹尔手中钢笔爆墨的声音重叠。
知道为什么选择今天签约吗?特纳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1929年10月23日,老亨利·福特在得知股市暴跌后,用拆信刀在办公桌上刻下的那道裂痕,与此刻埃兹尔面前白皮书上的折痕完全平行。因为今天...
他故意停顿,让隐藏在吊灯中的频闪装置在埃兹尔视网膜上留下残影。当埃兹尔眨眼时,会看到父亲的面容叠加在特纳脸上。
...是福特A型车定价过高的第十万天纪念日。特纳推过钢笔时,笔尖反射的光斑正好落在埃兹尔颤抖的手背上,形成一个微型的光学标记——这个位置恰好是汽车装配线上用来确认零件安装到位的质检记号。
特纳突然拉开抽屉,取出一沓泛黄的电报复印件——
- 1927年,芝加哥:福特经销商与阿尔·卡彭的啤酒走私合作记录
- 1929年,底特律:胭脂河工厂意外死亡的工会组织者调查报告
- 1930年,哈瓦那:福特南美分公司向黑手党支付的运输保障费
别装清高,埃兹尔。特纳用银币边缘划着桌面,你们福特家的‘理想’,早就沾过血了。
埃兹尔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突然被强光照射的猫眼。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西装内袋——那里藏着他父亲留给他的老式转轮手枪,枪柄上刻着效率即正义的格言。
特纳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银币在他指间翻动的速度突然加快,发出令人不适的金属蜂鸣。会议室的灯光在这一刻诡异地暗了下来,只剩下投影仪投下的惨白光线,将那些电报文件放大成幽灵般的巨幅阴影,在墙上微微颤动。
1927年11月15日,特纳的声音突然变得像法庭书记官般精确,芝加哥西区第12号仓库。你们的经销商阿尔伯特·斯通用t型车底盘走私了三百箱汤普森冲锋枪——枪身上都打着福特红河工厂的钢印。
投影画面切换成一张泛黄的照片:整齐排列的福特卡车正在卸载印着汽车零件的木箱,而角落里一个被刻意模糊的人影,露出阿尔·卡彭标志性的伤疤。
埃兹尔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注意到每份电报右下角都有一个不起眼的蓝色墨水印记——那是福特家族私人律师专用的保密标记。这些本该被销毁的文件,如今却像解剖标本般被钉在光线下。
知道我最欣赏你父亲什么吗?特纳突然用银币敲击桌面,三下精准的金属撞击声后,隐藏在墙内的留声机开始播放一段沙哑的录音:...胭脂河工厂的事必须处理干净...用熔钢炉...老亨利·福特的声音在电流杂音中显得格外狰狞。
录音播到第7秒时,埃兹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是他在童年肺炎后留下的应激反应,每次听到父亲提高声调就会发作。特纳早有预料般推过一杯水,水面漂浮的冰块碰撞声,诡异地和录音里把尸体和废铁一起熔掉的指令重合。
你们用流水线生产汽车,特纳轻轻展开最后一份电报,哈瓦那港口的潮气仿佛还残留在纸面上,而用标准化流程处理尸体——都是为了提高效率,不是吗?
当埃兹尔伸手去抓那些文件时,特纳突然按下桌底的按钮。电报纸上的字迹开始渗出诡异的红色——这是用特殊墨水书写的文件,遇热后会显现出第二层信息:每份电报背面都记录着福特家族分成的具体金额。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银币一声掉在文件堆上。自由女神的头像正好盖住1930年那笔运输保障费的数字:$250,000——恰好是福特A型车装配线工人十年的工资总和。
特纳突然换上一副温和面孔,从雪茄盒取出三份新合同:
我可以让步——
1. 福特不参与零件走私,但允许通用借用其加拿大生产线
2. 核心员工保留,但工资改用公司债券支付(1935年后兑付)
3. 黑手党关系由特纳统一管理,避免直接脏了福特的手
代价是:
- 福特交出南美分销网络控制权
- 共享t型车专利给克莱斯勒
- 在罗斯福竞选期间提供政治献金通道
埃兹尔的喉结上下滚动,像一台生锈的引擎在艰难启动。他的目光在合同条款间来回扫视,瞳孔随着每条细则微微收缩——这些文字表面镀着法律术语的糖衣,内里却是精心调配的毒药。
特纳不知何时已绕到他身后,手指轻轻敲击着埃兹尔的椅背。那节奏恰好是福特工厂换班铃的旋律,只不过放慢了四倍,变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催眠曲。仔细看第三条补充条款。他的呼吸喷在埃兹尔耳后,带着薄荷味掩盖下的苦杏仁气息,我们特意保留了您父亲最爱的付款方式...
合同第三页的脚注处,用极小的字体印着:所有债券利息将以福特汽车公司库存零件抵偿。埃兹尔的指尖突然刺痛——他认出这是父亲在1921年经济衰退时发明的零件货币制度,当时工人领到的工资袋里装着火花塞和轴承。
雪茄盒里的湿度计突然转向区域,盒内竟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特纳若无其事地用银币接住一滴:哈瓦那特供,用胭脂河工厂的锈水酿的朗姆酒。液体在银币表面晕开,形成与南美洲轮廓完全一致的血渍。
当埃兹尔翻到最后一页时,发现签名处已经压着一枚福特汽车的徽章——这是用1930年罢工期间熔化的门锁重铸的。徽章背面刻着新添加的小字:本签名即代表放弃所有专利追溯权。墨水池里突然浮起几个气泡,散发出硝化甘油的甜腥味。
您父亲教会汽车业最重要的一课,特纳将钢笔塞进埃兹尔僵直的手指,笔尖刺破合同纸面的声音像是子弹穿透帆布,标准化零件的真正价值,在于它们...可以随时被替换。钢笔突然渗出机油,在签名处晕染出酷似装配线工人指纹的油渍。
年轻的福特总裁突然像被激怒的雄狮一样,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晶墨水瓶。这个墨水瓶可不是普通的东西,它是老亨利送给他的 30 岁生日礼物,代表着老亨利对他的期望和信任。然而此刻,福特总裁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心中的怒火让他失去了理智,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个珍贵的墨水瓶狠狠地砸向了壁炉。
随着墨水瓶的破碎声,福特总裁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你知道我每天经过工厂时看见什么吗?”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愤怒和痛苦,“工人们把孩子举过头顶,就为让我看看他们饿得有多瘦!”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仿佛要把这残酷的现实传递给每一个人。
然而,面对福特总裁的愤怒,特纳却无动于衷。他面无表情地翻开合同的最后一页,冷漠地说道:“签字,明天就有 200 车粮食运到底特律救济站。不签?”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只有赤裸裸的威胁。
特纳的话音未落,他便按下了桌底的按钮。瞬间,房间里的投影仪突然亮了起来,屏幕上播放着福特仓库着火的画面。熊熊的火焰吞噬着仓库里的货物,黑烟滚滚,一片狼藉。
特纳看着屏幕,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今晚你们的备用零件库就会‘意外失火’。”他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让人不寒而栗。
当埃兹尔最终签字时,钢笔漏出的不是墨水,而是类似机油的黑色粘稠液体。特纳轻声解释:
这是1929年10月24日,纽约证交所地板上的血与油混合物…我专门收藏的。
合同吸收液体后浮现隐形条款:
福特汽车永久放弃对史密斯集团的诉讼权
(签完字的埃兹尔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唾沫里带着金属碎屑——特纳的钢笔里藏着微型录音机,刚才的对话已录制成唱片,将存入瑞士银行保险箱。)
当三位总裁转身离去,庄园的大门缓缓合上,门外的景象却让他们大吃一惊。只见三辆汽车整齐地停在那里,每一辆都透露出一种不寻常的氛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斯隆的凯迪拉克,它原本光亮的车身被涂满了醒目的“工贼”红漆,仿佛是对他的一种羞辱和嘲讽。这红漆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与凯迪拉克的豪华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接着,他们的目光转向了克莱斯勒的林肯车,车窗紧闭,但隐约可以看到车内坐着一群手持枪械的黑手党成员。他们面无表情,冷酷的眼神透露出一种威胁和警告。
最后,埃兹尔的福特 t 型车原本应该停在那里,但此刻却被换成了一辆崭新的奔驰 170V。这辆车与其他两辆相比,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一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正当三位总裁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惊愕时,特纳的临别赠言如同幽灵一般随风飘来:“欢迎来到没有底线的世界,先生们。”这句话在空气中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三天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福特公司。所有的经销商突然收到了一份来自“加拿大农机公司”的配件目录,而目录的首页竟然印着老亨利的名言:“历史是骗子的谎言与傻子的幻想。”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直刺福特公司的心脏,让人不禁对这个世界的底线产生了深深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