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巷底之物
——
雾退开的那一瞬，
没有风。
没有声响。
却像是一整片空气
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掀起。
八个人全部僵在原地，
连眨眼都变得危险。
那片被拨开的雾——
不是自然散开，
而是被某个形体“撑开”，
像从水面升起的影子。
影子非常慢。
慢得宛如从深井底部被拖上来的一块巨石。
顾阳喉咙轻轻动了动。
他从未见过雾这样“让路”。
那绝不是巡逻者。
巡逻者是高、瘦、长影。
墙里的那些东西是扭曲、倒手、模仿声。
而眼前这个……
连轮廓都不像“人形”。
更像——
一团重量。
一种完全未见过的未知。
——
Floren第一眼看到雾里的形体，
眼睛直接被吓红，
她下意识抓住顾泽的手，
指尖僵硬冰冷。
“它……它的背……不是直的……”
不是直的。
也不是弯的。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角度。
像是某个东西的脊背被折断过千次，
最终呈现一种“多段式的起伏”。
每一个“起伏”都在轻轻呼吸。
像某个生命体分成了三四块，
正在一点点拼接自己。
每拼接一次——
空气就轻轻颤一下。
像一根无形的线在他们耳边拨动。
Kenny呼吸开始加速，
胸腔发紧：
“……它在动……它……它是在……看我们吗？”
Floren忍不住用指甲掐住掌心，
止不住发抖：
“它……是在‘组成自己’吗……？”
安杰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它一开始……不是完整的？”
没有人知道它有没有眼睛。
因为它的前方
完全被雾包裹住。
它的轮廓只是暗影——
但那暗影里，
有某种“重量感”在缓慢上升，
像潮水升高到脚踝，
然后渐渐淹没膝盖、小腹、胸腔。
让人无法呼吸。
——
那一瞬间，
顾航的心口再次紧了一下。
他几乎能感觉到：
自己的情绪波动，
像一条极细的线，
从胸腔延伸出去，
被那东西抓住了一端。
如果刚刚他能更冷静……
如果他没有“被数出来”……
它现在的方向，
可能就不会如此明确。
他咬紧后槽牙，
强迫自己把呼吸压到最低，
连心跳都试图压住节奏。
但那东西仍在“对准”他们。
柳婷轻轻靠过来，
呼吸几不可闻：
“顾航……它是不是……看见我们了……”
顾航没有回答。
因为“不知道”，
也是一种恐惧。
他说不出口。
——
“慢一点。”
顾航的声音极低。
只有他们八个人能听见。
“不要动。”
前方的影子在“站起来”——
没有脚步声。
没有摩擦声。
它就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
从地面被“竖”了起来。
这个动作本身就极不自然。
因为它没有像人一样的“起身”过程。
它是——
被升起。
雾在它脚下呈现涟漪状。
像是在托住它的重量。
顾阳低声说了一句：
“它……不是自己动的。”
这话像一块冰石落进所有人的胃里。
Floren强忍着不让声音抖出来：
“那……那是谁在动它……？”
“不是‘谁’。”
顾阳的呼吸极轻。
“是雾。”
——
影子完全立起。
那一刻，
所有人的心脏一起收紧：
那东西没有头。
也没有肩。
也没有肢体的清晰结构。
它像是一大团“凝固的影子”，
却又不是雾。
因为雾无法呈现那种沉重的压迫感。
它的表面——
微微凹陷、鼓起，
像在缓慢地——
呼吸。
一个没有器官、没有形体，
却在“呼吸”的东西。
胡英俊抓紧猎枪，声音发干：
“干........它……它真的锁定我们了.....”
安杰的手臂开始发抖。
他忍不住轻声：
“……这……还是活物吗……？”
没人回答。
因为在他们面前的，
根本不像“生命”能拥有的结构。
那东西呼吸一次，
巷子的雾就向它靠拢。
呼吸第二次，
墙体轻微震了一下。
呼吸第三次——
空气压强像被挤了一下。
Floren突然轻轻吸了口气，
眼神骤然收紧：
“……它……在闻我们……”
顾航没有否认。
他甚至不敢点头。
因为此刻
任何动作都可能成为“定位”信号。
那影子“鼻息般”的涌动
开始呈现一个方向性。
指向——
他们。
柳婷彻底抓紧了顾航的袖子，
声音像快断掉的线：
“它……它找到我们了……？”
“不是......”
顾航的声音压得极低。
但眼底却第一次出现真正的紧迫。
“它找到‘情绪’了。”
这一句话，
让所有人的呼吸彻底冻结。
不是声音。
不是脚步。
不是热量。
不是数量。
是——
恐惧的波动。
雾声计数错不了。
它能感知恐惧，
能分辨呼吸模式和结构，
甚至能模糊嗅到他们的“情绪印记”。
刚刚数到“八”，
就是因为——
顾航那一瞬间的恐惧，
泄出了一道微不可察的气息波动。
而这种波动，
对眼前的东西来说——
比任何声响都鲜明。
Floren声音发颤：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现在怕得要死啊……”
柳婷快哭了：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每个人……都在怕……”
她说着说着，
声音像要溢出来。
顾航忽然转头，
轻轻按住她的手背——
不是安慰，
而是让她安静。
“怕也要稳住。”
顾航低声道，声音沉得像铁。
“不要让恐惧扩散。”
但这句话刚落下——
影子的第三次“呼吸”，
彻底对准了他们。
那呼吸带起的雾，
像一只巨大的舌头，
缓慢、缠绕地朝他们的方向滑来。
像是在“确认”——
八条恐惧线。
八个人。
——
影子动了。
不是突袭的那种动。
而是缓慢、笃定、
像步步朝猎物靠近的
巨大生物。
Floren死死按住自己的嘴，
生怕自己哭出声音。
安杰甚至不敢眨眼。
顾泽唯一能做的，是安抚住大家：
“大家先别动……
别让恐惧扩散……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
就是变成‘空气’.....”
但那影线仍在逼近——
像受到某种牵引，
笔直朝他们这边滑来。
——
顾航的声音极轻、极冷：
“靠墙，别跑。”
但雾在脚踝处已经开始被牵动。
那影子每靠近半寸——
雾就像潮水一样卷来半寸。
它在“拉近距离”。
它要——
看清他们的恐惧。
——就在这危急的瞬间。
巷子的左侧墙面
突然再次鼓起。
墙里的“倒手”们
居然再次出现。
这次不是摸索、不是寻找。
而是——
全都朝影子那边缩回去。
像害怕。
像臣伏。
像是在躲让更大的东西通过。
影子终于走出了雾。
露出它真正的形体——
或至少，是一部分。
顾泽瞳孔猛地收缩：
“那是……？”
那根本不是影子。
而是一个被雾
吊着、撑着、抬着
缓缓向他们移动的——
庞然之物的一块“外皮”。
它像是某种巨物的胸腔。
只是一小部分。
却已经大到
挡住整条巷子的尽头。
它没有脚。
没有手。
身体的纹理像是
“被剥离的皮层”，
被折叠、拼接，
最后被雾托着移动。
——
不是活物。
是被驱动。
被更深的东西驱动。
众人第一次
完全无法判断面前的“生命”。
但是，他们只知道一点：
这个东西如果靠近，他们全部会死。
——
影子缓缓继续“走”来。
雾层一寸寸被推开。
像一面浓雾组成的海浪，
正要将他们淹没。
——就在这时。
顾泽极轻极轻地吐出一个字：
“……你们听。”
所有人同时停住呼吸。
因为——
影子要“呼吸”的那一瞬，
空气里出现了另一个声响。
“哒。”
巡逻者的声线。
影线顿了顿。
那个正在“组成身体”的轮廓，
突然像被什么打断了，
雾涌乱了一下，
重新散了一点。
像它在犹豫。
像它在感受另一种危险。
顾阳眼神陡然变化：
“它好像……在怕巡逻者？”
就在影线停顿的那两秒——
顾航毫不犹豫：
“现在——
往巷角右转！”
八个人立刻贴墙滑过去。
影线在原地抖了一下，
像是“迷失了方向”。
雾里的声音重新变得混乱：
“……八……
……八……哪……
……闻……不到……”
它像一只在黑暗里被打乱感知的怪物，
开始焦躁、扭动、寻找。
八个人借着那两秒——
从影线的“感知区”
滑出去。
贴着湿冷的墙，
一点一点往深巷的另一侧
移动。
顾航没有回头。
他深吸极轻的一口气。
意识清晰地告诉自己——
刚才那一瞬，它确实“找到我了”。
是因为我那一瞬的恐惧和紧张。
不能再有了，再有的话大家都会完蛋。
雾深处，那影线像疯了一样乱扫：
“……八……
……八……
……回……来……”
但八个人已经不再原地。
影线找不到他们。
——
巷子的另一侧，
出现一条阴暗的小裂口。
像某个建筑坍塌后的缝隙。
顾航看了它一眼：
“赶紧进去！”
没有多余判断。
只有一个选择：
继续往更未知的深处。
因为——
身后的影线在疯。
巷口巡逻者在逼近。
墙里的倒手又开始蠢动。
而这条裂口——
是唯一不会立刻死的路线。
八个人滑入裂缝。
最后一个进入时——
影线猛地贴到原地一抹。
就在它要重新锁定位置的那一刻——
雾又一次乱了。
巡逻者的声线，
越来越近。
——裂缝在他们身后轻轻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