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达拉斯——理查森避难所内————
探照灯依旧在黑雾间来回扫动,怪物低沉的嚎叫声时远时近,像是阴影里无数眼睛,注视着墙内苟延残喘的人类。
棚屋里闷热、拥挤。顾航靠在角落,眼神空洞,手掌却死死攥着一片锋利的玻璃片。光从帆布缝隙透入,照在他手背青筋暴起的轮廓上。
顾航闭上眼,又一次看见子雅被人群冲散、尖叫着向自己伸手的场景。血溅在手上,林墨死去的瞬间与子雅的身影重叠,像是要把他的理智一点点碾碎。
有时,他甚至在棚屋的人群里,看见父亲顾诚的背影——明明知道不可能,却忍不住追逐,却总是扑向虚空。那种错觉让他愈发偏执,心底的声音不断催促:不能再失去任何人。谁都不能。
顾泽躺在另一边,眼睛盯着帆布顶端。夜里,他常常梦见父母安然无恙,甚至能听见母亲在厨房唤他们吃饭的声音。可每一次醒来,他都要咬着唇,压住眼眶里涌出的湿意。他知道自己必须表现得冷静,像一根撑起的柱子,但那份理智下掩藏的,却是极度的脆弱。
他心里常常在想:如果我也崩溃,那大哥怎么办?顾阳怎么办?
顾阳背对着他们,手心紧握着那枚停止走动的怀表。他表面最安静冷静,可每一次看见顾航在角落里盯着玻璃片发呆,他都害怕。害怕顾航某天真的再也回不过来。更害怕的是,他心底越来越清楚的事实——也许爸妈已经不在人世。可他不敢说,他知道,这句话一旦出口,他们三个都可能垮掉。
避难所的危机
外面,嚎叫声越来越密集。守卫一次次传来汇报:
“东南围墙有撕裂声!”
“西北角遭受撞击!”
消息像锤子,一下下敲在每个人心头。
内部的空气同样紧绷。粮食与水越来越少,人群的眼神开始像野兽一样阴冷。争吵、推搡、偷窃逐渐频繁,守卫却冷眼旁观,甚至对斗殴只是一枪吓退。
某一次物资分配时,几个幸存者和守卫起冲突。
人群中,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盯住顾家几人,冷笑着骂:
“这些人拖累我们,还分东西?女人和瘦弱的男人养着有个屁用!”
说着,竟伸手推搡柳婷和顾泽。
那一刻,顾航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再次看见林墨倒在血泊中。他猛地扑上去,将那人按倒,手中玻璃片抬手正要刺向对方的喉咙上。
“大哥!”顾泽和顾阳几乎同时扑过去,Kenny和柳婷死命按住他的手。
顾航的眼里没有光,只有杀意。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耳边似乎全是子雅的惨叫。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顾航暴吼。
顾泽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哥!你不是杀人机器!冷静!
顾阳眼里闪烁着泪光,拼命抓住顾航的手:“停下!爸妈要是知道你这样……他们会心碎的!”
那人的脖颈渗出一道血痕,脸部逐渐扭曲成林墨临死前的样子:你为什么杀了我?
顾航一愣——
那人吓得尖叫,顾航终于停下动作,使劲晃了晃头,猛地闭眼———————
双眼再度睁开,那人的模样逐渐变了回来。 玻璃片“哐”地掉落在地。他呼吸急促,浑身颤抖,像是才从噩梦中惊醒————是幻觉。
周围的人群一片死寂,所有人眼神都带着恐惧与敌意。那一刻,顾泽和顾阳心里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他们的大哥正在被愧疚与杀戮吞噬,他们或许随时可能失去他————
棚屋里的空气凝固。人们不敢再靠近顾航,仿佛他已经变成另一个随时会撕裂束缚的野兽。柳婷扑在他怀里,泪水不断落下,声音颤抖:“已经够了……”
顾航双手颤抖着,盯着那片掉在地上的玻璃片。那片玻璃反射着微弱的光,像是林墨的眼睛,又像是子雅最后的求助。胸口的悸动一波又一波,他明明想守护,却总是在失去。
“哥,你要撑住。”顾泽按住他的肩膀,指尖都在发抖,但语气尽可能保持平稳,“你是我们的大哥!如果你倒下了!我们就什么都没了!”
顾阳也红着眼,声音嘶哑:“哥,求你了!别再让自己沉进去!……爸妈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你!”
顾航的呼吸一点点放缓,可额角的青筋依旧在跳动。他慢慢收回目光,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背过身,肩膀仍在轻微颤动。
人群逐渐散开,留下一地紧张的空气。没人再敢多言,可那份恐惧已经在幸存者之间蔓延开来。
——顾航是个危险。
——顾家人是隐患。
低声的议论,像阴影一样潜伏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