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彻底笼罩了达拉斯——理查森的避难所。围墙上的探照灯在黑暗中来回扫动,光束照亮铁丝网外翻涌的黑雾,映出偶尔晃过的怪物残影。那嘶哑的嚎叫声时远时近,像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扣在每个人的心口,让人呼吸艰难。
避难所内的人群挤在仓促搭建的铁皮棚屋和帐篷之间。空间有限,空气中充斥着腐臭和汗味,压抑到让人窒息。孩子的哭声、咳嗽声、争吵声不时响起,宛如撕扯心神的锯齿。
顾航带着柳婷、顾泽、顾阳和Kenny挤进一处角落。那是一个仅能容纳五六人的小空间,四周用帆布草草围起,地上是冰冷的水泥。他将众人护在身侧,自己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眼一瞬也没有放松过。
顾泽抬眼打量四周。他发现,人群之间的敌意几乎肉眼可见:有人把怀里的口粮抱得死紧,眼神凶狠;有人悄悄盯着别人的水壶,眼底闪烁着贪婪。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在这里,人比怪物更危险。
顾阳低着头,但手却一直攥着父亲曾经给的怀表。他不时偷偷掀开掌心,注视那枚已经停止走动的指针。那是灾难前父亲顾诚上班前递给他的:“顾阳,等我下班回来,我们一起修。” 如今,那一幕在他心底不断浮现,像是一种几乎要撕裂心肺的痛。他喉咙哽得难受,心底却反复问自己:爸妈到底在哪?他们是不是也在这样的避难所,和别人争一口食物?还是已经……
“不可能。”顾阳闭上眼,死死握住怀表,强迫自己不去想最坏的可能。
柳婷轻轻靠在顾航的肩膀上,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这里……太压抑了。”她能感觉到顾航僵硬的身躯,像是一张随时可能崩断的弦。
顾航没有回应,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他的目光冷静,却带着隐忍的愤怒与痛苦。脑海中,子雅消失的场景仍然不断涌现——她被撞开,尖叫着伸出手,而他却没能抓住。那一刻,他的手掌像被钉在记忆里,再也无法抹去。
“哥。”顾泽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周围蠢蠢欲动的人群,“你不能把自己撑到崩掉。我们还需要你。”
顾航转过头,看着弟弟眼中那份真切的担忧。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安慰的话。是啊,他们还需要自己。但他心底最害怕的,是自己一旦失控,会不会像杀死林墨时那样,再次亲手把身边人推向死亡。
就在这时,避难所中央传来一阵喧闹。几个幸存者因为分配水的次序大打出手,拳头落下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围观的人却没有一个去劝阻,反而有不少人眼神贪婪,像是野兽闻到血腥。
“该死。”Kenny低声骂了一句,下意识把顾阳拉近些,“他们疯了。”
顾阳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打得满脸是血的几个人,胸口泛起恶心感。他突然意识到,爸妈若真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又该如何生存?
顾泽却冷冷地注视着混乱,他的眼神比以往更加深沉。那一刻,他想起母亲凤敏总是叮嘱他们要照顾彼此。如今,他几乎能听见母亲在心底的声音:“顾航,顾泽,顾阳……你们要撑下去,不管多难。”他强压下情绪,暗自发誓:无论如何,他都要跟自己的兄弟们一起活下去。
混乱过后,地上留下两个奄奄一息的人,持枪的守卫走来却只冷冷扫了一眼,便继续离开。那冷漠的态度让避难所里的人群心里一凉——这里没有秩序,也没有救赎。能保命的,只有自己的双手。
夜更深了。临时棚屋内,呼吸声和抽泣声交错。顾航坐在角落,背靠墙壁,双眼却始终睁着。他的心里,有子雅的尖叫声,有父母的面容,还有弟弟们此刻压抑的气息。肩头的重量越来越沉,像是要把他压垮。
柳婷察觉到他的僵硬,轻轻伸手握住他的手:“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在。”
顾航愣了愣,侧头看向她。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神疲惫却坚定。他喉咙发紧,说不出来一句话。
顾阳在一旁静静听着,他没有插话,只是偷偷在心里想:如果爸妈还在,他们看到我们现在这样,一定会心疼吧。他几乎能想象母亲凤敏会怎样流泪,父亲顾诚会怎样紧锁眉头。他的眼眶泛红,赶紧低下头,不让众人发现。
沉重的夜,在压抑与惶恐中度过。避难所并没有带来真正的安全,只是让幸存者在更残酷的规则下苟延残喘。而顾航兄弟三人心底那份对父母的牵挂,成了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唯一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