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架被巨斧劈裂的刹那,暗金色骨片并未崩碎,反倒在空中凝作亿万流萤,顺着锁链断裂处喷涌而出。每点流萤拖曳金芒,在地宫穹顶交织成完整龙影 —— 龙须如流苏垂落,龙鳞似星子闪烁,流萤汇聚的眼眸睁开时,竟与何难瞳孔中的紫金光芒共振。
“三千年束缚,今朝得见天日!” 龙魂虚影的龙吟震彻寰宇,声波撞向岩壁,鳞片状凹槽骤然喷出灼热气浪,将残留青铜锁链熔炼成金红色汁液。汁液落地凝成无数龙形短剑,悬浮于何难周身,剑刃符文与他眉心紫莲遥相呼应。
何难指尖触及最前方的短剑,骤然爆发的龙气瞬间将他裹入其中。青衫云水纹化作奔腾云雾托着他上升,肌肤下龙纹与龙魂轮廓逐渐重合,仿佛有第二条龙即将破壁而出。紫莲印记与龙魂独角虚影相触的刹那,他低喝一声,紫气与龙气交织成螺旋光柱,冲破地宫裂隙,在云州城上空凝成横贯天地的紫金虹桥。
虹桥一端连缀山巅结界,一端垂落城隍庙顶。富户宅院中的黑影感应召唤,化作青烟升入虹桥,与微型紫龙融合成半透明甲士,持短剑向城中阴暗处进发。钱庄地窖的邪祟刚探出头颅,便被短剑劈成黑雾,随即被虹桥金光净化为齑粉,只余凄厉尖啸在巷弄回荡。
龙魂虚影正缓缓融入何难体内。每一缕龙魂入体,他的瞳孔便深邃一分,紫气也愈发金黄。当最后一片流萤没入天灵盖,地宫剧烈摇晃,刻满凹槽的岩壁剥落,露出嵌满夜明珠的穹顶 —— 珠光照亮的壁画赫然呈现三幅图景:龙与大禹治水、龙在天庭受审、青衫人影劈开锁链,那人影眉心紫莲绽放,面容经紫气浸润后,竟与何难分毫不差。
“原来代价是承接你的执念。” 何难轻抚壁画,终于明了这并非消耗龙气的交易,而是要背负神龙三千年的因果。
此时云州城异象已惊动四方:百里外修仙门派的长老们齐齐睁眼,望着紫金虹桥面露惊色;深海龙宫水晶殿内,龙王拍碎玉案下令戒备;九霄之上,一道俯瞰众生的目光穿透云层,落在何难身上,眸中情绪复杂难明。
何难缓步走出地宫,城隍庙废墟已被新生藤蔓覆盖,紫金色莲花在藤蔓上绽放,阳光透过花瓣折射出迷离光晕。他抬头望向山巅,结界因龙气融入泛起淡金,异变弟子化作的黑影在边缘筑起壁垒,龙族镇魔阵法的符文在壁垒上流转,散发着镇压万邪的威棱。
青石板路上的水渍倒映出他身后的紫金神龙虚影,双翼正随步伐缓缓展开,遮天蔽日的气势与他周身紫气交融。何难拂去袖口龙鳞粉末,嘴角勾起一抹冷峭弧度:“好戏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数十道流光自天际俯冲而来,为首修士衣袂翻飞,长剑直指何难:“妖徒敢破上古封印,今日定要将你镇压!”
何难瞳孔中紫金光芒骤盛,周身短剑齐齐嗡鸣。他望着那些裹挟着灵气的修士,指尖在虚空轻轻一点,城隍庙的紫莲突然化作漫天光雨,每一滴光雨落地都凝成微型龙影,顺着修士的灵气轨迹逆流而上。
“二阶修为的瓶颈,或许该用你们的天赋来填。” 他的声音裹挟着龙气,穿透修士们的灵力屏障,直抵神魂深处。那些俯冲的流光突然凝滞在空中,修士们惊恐地发现,体内灵力正顺着龙影轨迹疯狂外泄,而何难眉心的紫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璀璨。
山巅结界的镇魔阵法突然光华大盛,与城中紫金虹桥形成呼应。被抽取灵力的修士们身躯逐渐透明,最终化作精纯的灵气光点,汇入虹桥之中,成为滋养这方天地法则的新养分。
何难望着空荡荡的天际,紫金色神龙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摆尾,青衫上的云水纹与天地灵气共振,仿佛整个云州城的呼吸,都已落入他的掌控。
当最后一点灵气光点汇入虹桥,何难眉心的紫莲突然完全绽放,花瓣边缘泛起金边,周身的紫金神龙虚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青石板上的水渍应声蒸发,他脚下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每道缝隙里都渗出淡金色的龙气,顺着街巷脉络蔓延至整个云州城。
“二阶瓶颈,破了。” 他抬手握住空中一柄龙形短剑,剑刃触及掌心的刹那,无数符文顺着手臂攀援而上,在脖颈处凝成半圈龙鳞状的印记。此刻再看山巅结界,那些黑影筑起的壁垒上,镇魔阵法的符文正与他脖颈的印记同步闪烁,仿佛整座山脉都成了他的延伸。
城隍庙的紫莲光雨尚未散尽,突然有三朵莲花朝着城西飞去,在半空炸开成紫色烟团。何难眸色一沉,身影已出现在烟团坠落的酒坊前 —— 坊主夫妇倒在血泊中,胸口有焦黑的爪痕,而后厨的水缸里,正咕嘟咕嘟冒着墨色气泡,气泡破裂时散发出与钱庄地窖相似的邪气,却更加浓烈。
“看来不止一处余孽。” 他指尖的短剑化作流光刺入水缸,缸底突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整口缸竟被从底下顶起,露出一条布满吸盘的触须,触须末端沾着半片破碎的道袍。何难认出那是方才俯冲而来的修士所穿,显然这邪祟竟能吞噬修士的肉身,再借其灵气隐匿行踪。
“吼 ——” 触须猛地抽回地底,地面裂开丈许宽的口子,一股带着尸臭的阴风喷涌而出,风中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哭嚎。何难周身龙气骤然暴涨,紫金神龙虚影俯冲而下,巨爪按住裂口边缘,将那股阴风硬生生压了回去。裂缝深处传来不甘的嘶吼,隐约可见一双猩红的竖瞳在黑暗中闪烁。
此时紫金虹桥突然剧烈震颤,虹桥中段浮现出无数人脸虚影,皆是方才被吞噬的修士。他们面目扭曲,朝着何难伸出虚幻的手掌,仿佛要将他拖入虹桥之中。山巅结界的黑影壁垒也泛起涟漪,镇魔阵法的符文忽明忽暗,似有邪祟在试图从内部突破。
“想借因果反噬?” 何难冷笑一声,将脖颈处的龙鳞印记按在眉心紫莲上。刹那间,整座云州城的龙气如潮水般倒卷,顺着虹桥涌入那些人脸虚影体内。虚影们的哀嚎变成惊恐的尖叫,身体逐渐被龙气镀上金边,最终化作虹桥的一部分,让原本半透明的桥身变得凝实如紫金铸炼。
地底的邪祟感应到虹桥的变化,猛地喷出一股浓黑的雾气,雾气落地化作身披黑袍的人形,黑袍下伸出的十根手指皆是骨爪,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血肉。“你破了封印,放了我们的王……” 它的声音像是无数虫豸在摩擦,“现在又想断我们生路?”
何难未答,只是抬手对着人形邪祟虚握。周遭的龙气突然凝成金色牢笼,将邪祟困在其中。牢笼的栏杆上,龙形纹路正缓缓流动,每流动一圈,邪祟的黑袍便稀薄一分,露出底下蠕动的灰色触须。“你们的王?是指被镇在山底的那东西,还是……” 他话锋一转,指尖的短剑抵住邪祟眉心,“九天之上那位?”
邪祟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身体爆成一团黑雾想要逃窜,却被牢笼栏杆上的龙纹死死锁住。黑雾在挣扎中逐渐显露出本体 —— 竟是无数细小的触须纠缠而成的聚合体,每个触须顶端都有只微型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何难。
就在此时,云州城外传来海浪拍岸般的轰鸣。何难抬头望去,只见百里之外的海平面上,升起一道数十丈高的水墙,水墙顶端站满了手持三叉戟的水族,为首者身披珍珠甲胄,正是深海龙宫的三太子。而九霄之上,那道俯瞰众生的目光变得愈发锐利,云层中隐约有雷蛇游走。
“好戏,确实才刚开始。” 何难将困住邪祟的牢笼收入袖中,脖颈的龙鳞印记与山巅结界再次共鸣。这一次,那些黑影壁垒突然向外扩张,将整座云州城都护在其中,紫金虹桥则化作一道巨弓,弓弦上搭着由龙气凝成的长箭,直指海平面上的水墙。
他知道,破开封印引来的不仅是邪祟,还有旧秩序的守护者。而他承接的神龙执念,从来都不只是复仇那么简单。当龙形长箭在弓弦上微微震颤时,何难仿佛听见了三千年前景天殿上的钟声,与此刻云州城的喧嚣重叠在一起。
“放肆!” 水墙顶端传来三太子的怒喝,珍珠甲胄在日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龙族封印岂容凡人染指?你可知这头孽龙当年私泄天河,致使九州洪灾泛滥,多少生灵涂炭!”
何难指尖轻叩虚空,紫金长箭在弓弦上发出嗡鸣:“三千年过去,龙宫的账还是这般算法?” 他脖颈的龙鳞印记泛起金光,“当年天河溃堤是天庭监守自盗,借神龙之躯掩盖失职,这笔账,你父王没教过你?”
水墙猛地翻涌起来,浪涛中浮出无数冰棱:“妖言惑众!今日便让你尝尝水淹云州的滋味!” 三太子三叉戟指向天空,百里外的海水突然倒卷,在云州城南门凝成数十丈高的浪柱,浪尖泛着幽蓝的电光。
“聒噪。” 何难懒得与他纠缠,转而望向九霄,“躲在云层后面看了这么久,不打算出来说句公道话?”
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紫黑色缝隙,缝隙中传来苍老而威严的声音,每个字都像冰雹砸在琉璃上:“放肆。区区凡修,也敢妄议天规?”
“天规?” 何难仰头大笑,周身龙气掀起丈高的气浪,“是掩盖真相的遮羞布,还是困住神龙的第二道锁链?” 他指尖掐诀,地宫壁画上的治水图景突然浮现在云州上空,“当年大禹治水,神龙以逆鳞为舟,驮载万民;天庭却以‘私通凡界’为由,剜其逆鳞,镇于山底。这便是你说的天规?”
缝隙中的声音陡然转厉:“一派胡言!孽龙罪证确凿,天枢星录历历在目!”
“哦?” 何难眉峰微挑,紫莲印记渗出缕缕血丝,“那你敢不敢让天枢星录显形,让云州百姓看看,是谁在洪灾之后,将神龙逆鳞炼化成镇水之宝,藏于龙宫宝库?”
水墙后的三太子脸色骤变,握三叉戟的手微微颤抖。云层中的雷蛇突然狂暴起来,紫黑色缝隙不断扩张:“冥顽不灵!今日便将你与这头孽龙一同镇压,以儆效尤!”
“就凭你?” 何难周身的紫金神龙虚影突然俯冲而下,巨爪拍向浪柱。龙爪与浪尖碰撞的刹那,无数水汽被龙气蒸腾成白雾,雾中浮现出千万个治水百姓的虚影,他们齐声高喊着 “神龙庇佑”,声音穿透云层,震得雷蛇纷纷溃散。
“你以为承接了龙魂便能逆天改命?” 缝隙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当年参与镇压的仙班已在赶来的路上,你插翅难飞!”
何难缓步走向南门,龙形长箭在他身后自动跟上:“正好,我也想问问他们,三千年的因果债,该用多少仙骨来偿。” 他指尖划过脖颈的龙鳞印记,“对了,忘了告诉你 ——”
紫金神龙虚影突然转头,龙瞳正对云层缝隙:“被你们镇在山底的,从来不是孽龙,是这方天地最后的公道。”
话音未落,云州城的地脉突然剧烈震颤,那些顺着街巷蔓延的龙气纷纷倒卷,在城南门凝成一尊百丈高的神龙雕像。雕像睁开双眼的刹那,水墙后的水族突然集体跪倒在地,三叉戟哐当落地 —— 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臣服,即便隔着三千年时光,真龙的威压依旧能压垮一切伪装。
三太子脸色惨白如纸,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终于明白何难那句 “你们的王” 并非妄言。而云层中的缝隙,不知何时已悄然闭合,只余下几片被龙气撕裂的残云,在风中旋转着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