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下的敲诈风波过去三天,山谷里的风仍带着几分寒意。何难清晨去燕麦地查看苗情时,远远望见李老汉蹲在田埂上,手里攥着断成两截的锄头,望着刚冒芽的燕麦苗叹气 —— 那锄头是前几天劫匪踹翻竹筐时,被马蹄踩断的。不远处,王婶正踮着脚往村口张望,怀里的孩子紧紧攥着她的衣角,眼神里满是怯意。
这样的景象,让何难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蹲下身,帮李老汉把断锄头捡起来,指尖触到冰冷的木柄,忽然想起去年天旱时,全村人靠着他琢磨出的 “渠水转灌法”,才保住了半亩燕麦。可如今,就算种出再多粮食,若守不住,终究是替他人做嫁衣。
“得抱团。” 何难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李老汉猛地抬起头。“单凭一家一户,挡不住劫匪,更扛不过这乱世。咱们得组个队伍,自己护着自己。”
当天傍晚,何难让媳妇把家里那坛埋在院角三年的米酒挖出来 —— 那是他娶媳妇时,岳父送的贺礼,舍不得喝,一直存着。又让媳妇把最后半袋精面拿出来,蒸了两笼冒着热气的粗面馒头,馒头里还掺了些晒干的野枣,是他去年秋天特意摘来给媳妇补身子的。
他提着米酒和馒头,挨家挨户去请。走到小石头家时,那间漏风的土坯房里,小石头正借着夕阳的光,用一块破布擦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 那是他爹生前用的,爹死在劫匪手里后,他就天天擦这把刀。“石头,跟叔去晒谷场,有正事商量。” 何难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见孩子眼里瞬间亮起的光。
等何难走到晒谷场时,场地上已经聚了十几个人。暮色渐浓,他让媳妇点上两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晒谷场中央那袋银角子和几匹粗布上 —— 银角子是他这几年卖燕麦、帮人修农具攒下的,足足五十多枚;粗布是去年镇上布庄打折时买的,本想今年冬天给媳妇做件厚棉袄。
“大伙儿先吃口馒头,喝口酒,暖暖身子。” 何难拿起酒坛,揭开泥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他给每个人的粗瓷碗都倒上酒,酒液浑浊,却泛着淡淡的琥珀色。李老汉抿了一口,眼睛亮了:“这是你娶媳妇时那坛酒吧?你小子,倒是舍得。”
何难点点头,拿起一个馒头掰成两半,分给身边的狗蛋:“前几天劫匪来,若不是巡检恰巧路过,咱们的粮囤早被掀了。可巡检是镇里的人,不能天天守着咱们村。下次再遇着恶人,咱们能指望谁?指望天上掉馅饼,还是指望贵族老爷可怜咱们?”
“俺不指望!” 狗蛋猛地把馒头塞进嘴里,嚼得满脸通红,“何大哥,你说咋干!俺有力气,能扛能打,绝不让劫匪再欺负咱们!” 狗蛋的爹去年冬天去镇上卖粮,被劫匪抢了不说,还被打断了腿,家里的生计全靠他撑着,说起劫匪,他眼里满是怒火。
“就是!俺家去年的燕麦,一半都被劫匪抢了,冬天差点没粮吃!” 张五郎也跟着附和,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刚修好的镰刀,刀刃磨得发亮,“俺会做木匠活,能给大伙儿做武器!”
人群里渐渐有了骚动,有人点头,有人皱眉,也有人小声嘀咕:“组队伍哪那么容易?没武器没粮食,出去了也是送死。” 这话一出,晒谷场上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眼里的光又暗了下去。
何难知道,大家不是不想反抗,是怕了,也穷怕了。他走到那袋银角子前,弯腰把袋子打开,银角子 “哗啦啦” 倒在地上,在灯光下闪着光:“这是俺攒的五十枚银角子,还有那几匹布,都拿出来。银角子能换粮食,布能做衣裳,武器咱们自己做 —— 木头能削长矛,铁锅能打盾牌,老陈是猎户,还能教咱们射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落在小石头身上:“石头,你爹走的时候,跟你说啥了?” 小石头攥紧了手里的柴刀,声音有些哽咽:“俺爹说,男人要护住自己的家,护住想护的人。”
“对,护住家,护住想护的人。” 何难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咱们组队伍,不是为了惹事,是为了活命!乱世里,贵族们天天打仗,缺的就是能打仗的人手。咱们去帮他们守边境、护商队,凭本事挣粮挣银,既能自保,也能让家里人安稳种地,这不比守着几亩地担惊受怕强?”
“俺跟你去!” 小石头第一个站起来,手里紧紧攥着柴刀,“俺信何大哥,俺要护着村里的人!”
“俺也去!” 老陈放下手里的弓箭,他是村里唯一的猎户,常年在山里跑,见多了危险,“俺教大伙儿射箭,保证让每个人都能射中猎物!”
有了带头的,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王二拍着胸脯:“俺力气大,能扛长矛,还能帮大伙儿挑水做饭!” 张五郎把镰刀别在腰上:“俺明天就动手做武器,保证三天内,让每个人都有趁手的家伙!” 不到半个时辰,晒谷场上就聚集了二十三个汉子,最小的是十七岁的小石头,最大的是四十岁的老陈,每个人眼里都透着决绝,再也没有之前的犹豫。
何难看着眼前的众人,心里又热又酸。热的是,这些乡亲愿意信任他;酸的是,他攒了这么多年的家底,一下子就空了 —— 那袋银角子,本想盖间新屋,让媳妇不用再住漏风的土坯房;那几匹布,是他偷偷准备的,想给媳妇一个惊喜。可他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三枚铜板,又看了看众人期待的眼神,忽然觉得值了:钱没了可以再挣,信任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接下来的十天,晒谷场变成了热闹的训练场。天还没亮,何难就带着众人去山里砍木头 —— 选的是坚硬的青冈木,用来做长矛杆正好。张五郎拿着斧头,在木头一端削出凹槽,再把磨尖的铁片嵌进去,用藤蔓紧紧缠住,一把简易的长矛就做好了。老陈则带着几个人去镇上,用银角子换了几张兽皮,做成箭囊,又找铁匠打了几十支铁箭头,分给每个人。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训练场上已经传来阵阵呼喊声和脚步声。何难站在队伍前,目光如炬,将二十三名队员分成三组,每组七人,剩下两人则作为替补。他心中暗自思量,要如何才能让这些队员们发挥出最大的潜力呢?
突然,他想起了曾经听老兵讲过的“三才阵”,这是一种古老而精妙的阵法,讲究的是团队协作和配合。于是,他决定将这个阵法传授给大家。
“听好了!”何难大声喊道,“我们要学习一种新的阵法,叫做‘三才阵’。三人在前当盾,负责抵挡敌人的攻击;两人在侧主攻,利用敌人的破绽给予致命一击;两人在后补位,随时支援前方的队友。这个阵法的关键在于相互配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缺一不可!”
队员们认真地听着,虽然对这个新阵法有些陌生,但他们都充满了期待。何难开始示范如何列阵,他动作熟练而准确,每一个步骤都讲解得十分详细。
然而,小石头年纪尚小,力气也相对不足。当他挥舞长矛时,总觉得胳膊发软,仿佛那长矛有千斤重。练了没一会儿,他就累得满头大汗,胳膊也被长矛杆磨得通红。
何难注意到了小石头的困境,他快步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块粗布,轻轻地帮小石头擦去额头的汗水。然后,他握住小石头的手,耐心地教他如何发力:“小石头,不要用蛮劲,要把力气沉到腰上,再顺着胳膊甩出去。来,你试试看。”
小石头照着何难的指示,慢慢地比划着动作。果然,他感觉轻松了许多,长矛在他手中也变得不再那么沉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吃饭的时间。队员们围坐在一起,享用着简单的饭菜。何难看到小石头的碗里只有几个馒头,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碗里的馒头多分给他半个。那半个馒头里还夹着几颗野枣,吃起来甜丝丝的。
小石头感激地看着何难,心中充满了温暖。在这个艰苦的训练中,他不仅学到了新的技能,还感受到了队友之间的关爱和互助。
王二性子急躁,练近身搏斗时,总爱一个人冲在前头,不管队友的配合。有一次演练,他只顾着追 “敌人”,忘了身后的小石头,结果被何难扮演的 “敌人” 从侧面 “偷袭”,“摔” 在了地上。何难把他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土:“王二,你力气大,是好事,但不能单打独斗。咱们是队伍,不是散兵,得互相帮衬着,才能打胜仗。” 王二红着脸点点头,后来再演练,他总是时不时回头看看队友,再也不敢莽撞。
正午的太阳最毒,晒得地面发烫,每个人的粗布衣裳都被汗水浸透,能拧出水来,脚上的草鞋也磨破了好几双,脚后跟渗出的血,把草鞋都染红了。可没人叫苦,也没人偷懒。休息时,大家围坐在老槐树下,啃着干硬的馒头,就着带来的咸菜,听何难讲战场故事 —— 他曾在镇上听一个退伍老兵说,北方的贵族为了争夺铁矿,打了三年仗,战场上的队伍,靠的就是配合,哪怕只有十几个人,只要阵形不乱,就能挡住几倍的敌人。
“再过两天,咱们就出发。” 第十天的傍晚,何难站在晒谷场上,看着眼前整齐列队的二十三人,每个人手里都握着长矛,背上背着弓箭,眼神坚定,再也没有之前的怯懦。“咱们先去镇上找商队,护送他们去邻县,一来能挣点粮食,二来能练练手。等咱们有了经验,再去边境找活计,那边的贵族给的银角子多,还管饭。”
他走到燕麦地边,看着绿油油的燕麦苗,又回头望了望村里的土坯房 —— 媳妇正站在门口,手里挥着一块粗布,那是她连夜给何难缝的腰带,上面还绣着一朵小小的野花。何难心里一暖,又想起了晒谷场上那袋银角子,想起了那坛米酒,想起了众人信任的眼神。
夕阳如血,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绚丽的橘红色,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在这如画的背景下,训练的吆喝声在山谷中回荡,此起彼伏,与燕麦地的清香、远处传来的鸟鸣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独特的交响曲。
何难站在训练场上,他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挺拔。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长矛,矛尖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仿佛在诉说着它的锋利与坚韧。
何难深知,前方的道路必定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他可能会遭遇凶悍的劫匪,那些人毫不留情,为了钱财可以不择手段;他也可能会置身于残酷的战场,面对敌人的刀枪剑戟,生死只在一瞬间。
然而,何难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因为他的身边,有着一群信任他的乡亲们。他们一起训练,一起成长,彼此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情谊。这些乡亲们就像那燕麦苗一样,虽然渺小,却在这乱世的土地上顽强地扎下了根。
他们经历了风雨的洗礼,承受了生活的磨难,但他们从未放弃。终有一天,他们会像那成熟的燕麦一样,茁壮成长,撑起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而那些贵族们热衷的战争,对于何难和他的伙伴们来说,不再仅仅是一场血腥的厮杀,而是一个磨练本领、挣得尊严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他们将展现出自己的勇气和实力,不再被人欺负,不再担惊受怕。
他们要用自己的双手,为家人创造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让他们可以安心地种地,过上平静的日子。这是何难心中的梦想,也是他为之奋斗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