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灌入鼻腔,带着久违的人间烟火气,还有一种……紧绷的肃杀。我站在“望渔村”破败的码头边,看着浑浊的海浪一下下拍打着朽木桩,体内那枚暗金色的毒丹缓缓旋转,幽光内敛,却像一头蛰伏的凶兽,感受着外界灵气的每一丝扰动。
三个月。荒岛上茹毛饮血、毒草淬体的三个月,将我从鬼门关硬生生拖了回来。伤势未愈,毒丹上的裂痕如同瓷器修复后的金缮,清晰可见,但力量……真实不虚的力量,重新在经脉中奔腾。筑基巅峰,毒丹初成。虽远未至全盛,但已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
目光掠过稀疏的渔船和面黄肌瘦的渔民,投向更远处。南方,金沙集、黑雾岛的方向,像一块磁石,吸引着仇恨,也弥漫着未知的危险。青霄门,墨无涯,水云深……这些名字在心底碾过,带着冰冷的铁锈味。
不能直接回去。那里是风暴眼,恐怕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我需要情报,需要了解这三个月,东海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易容成一个面色蜡黄、气息勉强维持在筑基初期的落魄散修,混入了村口那家弥漫着劣酒和鱼腥味的客栈。角落里,几个同样不得志的低阶修士正压低声音交谈,眼神像受惊的兔子。
“……青霄门的巡查队昨天又来了,盘问了好几个人……”
“还不是为了找那个‘毒煞’!听说黑雾岛出了大事,死了个金丹长老!”
“嘘!你不要命了!现在说这个……”
“悬赏又涨了,五万灵铢啊!够我们逍遥多少年了……”
“有命拿才行!那是个煞星,连金丹都敢动……”
毒煞。我的代号。看来,崩阵子那一爆,动静不小。青霄门果然伤筋动骨了,悬赏也水涨船高。五万灵铢,一瓶破障丹……真是看得起我。我低头喝着碗里浑浊的麦酒,劣质的苦涩味在舌尖蔓延,心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就在这时,客栈门被粗暴地推开。三个穿着青霄门外围弟子服饰的人走了进来,神色倨傲,腰间佩剑闪烁着寒光。为首那个筑基中期的弟子,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店内,最后定格在我这个生面孔上。
“你!过来!”他手指一点,语气不容置疑。
店内瞬间死寂,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我心中冷笑,脸上却堆起惶恐,唯唯诺诺地起身,小步快走过去,腰微微佝偻着:“仙……仙师有何吩咐?”
那弟子扔过来一枚玉简,冰冷道:“缉拿要犯‘毒煞’,这是画像!有线索立刻上报,隐瞒不报,同罪论处!”
我双手接过玉简,神识一扫。里面是我之前那身灰斗篷、兽皮面具的模糊影像,特征并不明显。看来,他们并没有掌握我真实的容貌。
“是是是……小人一定留意,一定留意……”我点头哈腰,将卑微演绎得淋漓尽致。
许是我的“识相”取悦了他,那弟子冷哼一声,没再多说,带着人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我坐回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酒杯。青霄门的触角,果然无处不在,连这种偏僻角落也不放过。低调是对的,但一味的龟缩,什么也得不到。
需要找一个地方,一个能接触到更多信息,鱼龙混杂,青霄门势力相对薄弱的地方。流沙城?靠近中土边界的三不管地带,传闻那里消息灵通,但也危机四伏。
正思忖间,客栈里又进来一人。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打补丁的道袍,修为只有引气后期,一进来就神秘兮兮地凑到另一桌人旁边,压低声音:
“听说了吗?中土那边来人了……”
“中土?蜀山?”
“不止!好像还有别的势力……据说是因为‘升仙台’的事……”
“升仙台?那不是青霄门和蛟族搞的吗?中土插手干什么?”
“谁知道呢?水浑着呢……据说前几天,有人在流沙城附近看到一道剑光,纯净得吓人,像是……中土剑修的手段……”
中土剑修?流沙城?
我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蜀山女剑修的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她也来东海了?是因为升仙台,还是……因为我?
流沙城……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留下几块灵铢,我起身离开喧闹的客栈。身影融入望渔村昏暗曲折的巷道,如同滴水入海。
归途已启,前路迷雾重重。但这一次,我不再是随波逐流的浮萍。毒丹在丹田幽幽旋转,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青霄门,墨无涯……还有那不知是敌是友的中土剑修。
流沙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