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窒息。
意识如同沉入万载玄冰的碎片,在无边的痛楚和死寂中缓慢漂浮。
肺叶火烧般刺痛,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经脉如同被烧红的铁犁反复犁过,焦黑破碎,空空荡荡,连一丝真元都压榨不出。四肢百骸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我要……死了吗?
不……
不能死……
孩子们……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在灵魂深处顽强地摇曳,对抗着那吞噬一切的冰冷与黑暗。
眼皮沉重如铁,我用尽全部力气,才勉强掀开一丝缝隙。
模糊的视线中,是浑浊的海水,漂浮的碎石和……缕缕扩散的暗红。那是我的血。
身体被卡在两块巨大礁石的缝隙底部,冰冷的岩石硌着骨头,带来尖锐的痛感,却也暂时固定住了我下沉的趋势。
远处,法术的轰鸣和愤怒的嘶吼隐约传来,伴随着水流剧烈的震荡。
他们……还在打?
不,不对。
那声音……充满了惊骇和……恐惧?!
我艰难地凝聚起几乎溃散的神识,如同盲人摸象般,缓缓向外探去。
感知到的画面,让我的心猛地一抽!
只见那三名追击我的敌人——两名化形水妖和那名青霄门弟子,此刻正陷入了一场绝望的苦战!
他们的对手,并非人类,而是数条从更深、更黑暗的海渊中被方才那场剧烈爆炸惊醒的……恐怖海兽!
那些海兽形如巨蟒,却布满骨刺和吸盘,通体黝黑,双眼闪烁着嗜血的惨白光芒,口中喷吐着腐蚀性的漆黑毒液!它们的力量极大,速度惊人,每一次扑击都卷起恐怖的暗流!
一名水妖躲闪不及,被一条海兽的尾巴狠狠抽中,护体妖光瞬间破碎,半个身子几乎被砸烂,惨叫着被另一条海兽张口吞下!
那名青霄门弟子惊骇欲绝,疯狂催动一件伞状防御法器,却被一道腐蚀毒液喷中,灵光急速黯淡,法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尖叫着试图向上逃窜,却被另一条海兽从上方猛地扑下,连人带伞拖入了更深邃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一串绝望的气泡。
最后那名水妖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敢再战,现出部分原形,化作一道黑影,拼命向着礁石区外逃去。但一条体型最大的海兽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猛地张口,一股恐怖的吸力爆发!那水妖惨叫一声,如同被无形巨手抓住,倒卷而回,瞬间被吞没!
短短数息之间,三名追兵……全军覆没!
我僵在礁石缝隙中,连呼吸都几乎停止,浑身冰冷。
那些海兽吞噬了追兵后,惨白的目光扫过四周,似乎嗅到了更远处、那些藏在礁石凹槽中孩童们散发出的微弱生气和……我这边浓郁的血腥味!
几条海兽摆动身躯,开始向着我藏身的这片礁石区和孩子们的方向游弋而来!
不!!!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攫住了心脏!
我猛地挣扎,想要冲出去引开它们,但身体如同破碎的玩偶,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恐怖的阴影在浑浊的海水中越来越近!
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彻底绝望的瞬间——
胸口那枚早已布满裂纹、沉寂许久的古玉,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灼热起来!
嗡——!!!
一股微弱、却带着某种无法形容的、古老而威严的波动,自古玉中猛然扩散而出!
那波动极其奇异,并非强大的能量冲击,更像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位阶上的无形威压!
那几条正游弋而来的恐怖海兽,身形猛地一僵!它们那惨白的瞳孔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仿佛遇到了天敌!遇到了它们绝对无法抗衡的存在!
它们发出无声的尖啸,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如同遇到了最可怕的事物,争先恐后地、狼狈不堪地掉头就跑,拼命向着更深、更黑暗的海渊深处仓皇逃窜,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的海水,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那恐怖的余悸和古玉残留的、渐渐褪去的微弱温热,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并非幻觉。
我瘫在礁石缝隙里,如同虚脱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汗水(或许是海水)浸透了全身。
得……得救了?
是古玉……它又一次……
我艰难地低下头,看向胸口。那枚古玉表面的裂纹似乎又加深了一些,光芒彻底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变回了那块毫不起眼的灰色石头。
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远处,礁石凹槽方向,传来孩子们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他们还活着。
我还活着。
但代价……太大了。
我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破碎不堪的经脉和沉重如山的伤势,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断后……成功了。
以几乎彻底废掉自己为代价。
现在,连动一下都成了奢望。如何离开这片绝地?如何安置这些孩子?
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海的海水,再次缓缓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