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钻进鼻腔,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和地上那具迅速冷下去的尸体一样,成了这片黑暗里挥之不去的的一部分。
我瘫坐着,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身体的颤抖却止不住。不是害怕,是一种极度紧张后的虚脱,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病态的亢奋。指尖还残留着粘腻的触感和岩壁的粗粝感。
《基础符箓图解》。
我把它紧紧攥在手里,粗糙的纸页边缘刮着掌心的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却让我感觉无比真实。它的存在,比那三块差点给我引来杀身之祸的破烂原石,重要千倍万倍。
我环顾四周,废弃矿道死寂一片,只有我的心跳声鼓噪在耳边。这里不能久留。
我咬着牙,用尽力气将那具尚且温软的尸体拖到一处岩壁裂缝下,胡乱用些碎石勉强掩盖。做这些时,我的胃一直在抽搐,但我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张凝固着惊惧和痛苦的脸。
处理完最显眼的痕迹,我像一道受惊的影子,抱着那本册子,飞快地逃回了我最熟悉的、那个绝对隐蔽的角落。
只有在这里,被冰冷的岩石四面环绕,我才稍微感到一丝扭曲的安全感。
我迫不及待地摊开册子,借着岩壁上那点幽绿的磷光,贪婪地阅读起来。
光线太暗了,字迹又小又模糊,还有许多明显是前人留下的、歪歪扭扭的注释和涂抹。但我看得如饥似渴,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一样烫进我的脑子里。
“聚灵”、“导能”、“符文结构”、“灵力共鸣”……
一个个陌生的词语,组合成一个全新的、危险又迷人的世界。
我看到了“清风符”,能拂去尘埃,带来微弱气流——或许能吹散我身上的气味?
看到了“锐金符”,能短暂加持兵刃锋锐——我的断刀……
看到了“石肤符”,能小幅提升防御——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但我的目光,最终长久地停留在攻击类的符文上。
“火鸦符”、“地刺符”、“冰针符”……
尤其是“火鸦符”,那是我刚才仓促间尝试的符文,也是图解上标注最为简单、所需灵力最少的攻击符箓之一。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地面的灰尘上勾画,模仿着那扭曲而富有奇异力量的线条。丹田里那粒微光似乎有所感应,微微跳动了一下,输送出一丝微弱的暖流,汇聚到我的指尖。
但随即暖流便溃散了。
我缺的东西太多了。
符纸、丹砂、灵笔……这些正统绘制符箓所需的东西,我一样都没有。刚才以血为媒,以石为纸,虽然成功引动了微末效力,但太过粗糙,消耗巨大且极不稳定。
我必须找到替代品。
我的视线再次落在那本破旧的图解上,目光扫过那些歪歪扭扭的注释。忽然,一段挤在角落的小字吸引了我的注意。
“……矿粉混合地底硫磺水,阴干或可暂代低阶丹砂,然灵力驳杂,慎用……”
矿粉?硫磺水?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矿洞里,最不缺的就是灵铢矿粉!开采时扬起的粉尘无处不在,角落里积累着厚厚一层。至于硫磺水……我记得在更深处一条废弃的湿热岔道里,似乎闻到过类似的气味!
那符纸呢?灵笔呢?
我的目光变得锐利,像搜寻猎物的野兽,仔细地扫过这本破册子的每一寸角落,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的信息。
又一行模糊的小字,写在某一页的页眉,像是某位前主人绝望的涂鸦。
“……血……妖兽血最佳……人血次之……心头精血……力强而邪……怨念附之……”
人血……次之……
我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舌尖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是刚才溅上去的,还没擦干净。
那么符纸?笔?
册子上没有更多提示了。但我看着周围冰冷坚硬的岩石,看着地上厚厚的灰尘,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逐渐清晰。
为什么一定要传统的纸和笔?
既然能以血为媒,以石为纸……
那我能不能,以指为笔?以地为符?
只要灵力能顺畅传导,只要能完成符文结构并将其激发,载体是什么,重要吗?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血液都微微发热。
我再次伸出手指,调动丹田那丝微弱的灵气,凝聚于指尖。这一次,我没有蘸取任何东西,只是纯粹以自身灵力为“墨”,小心翼翼地在覆着细尘的地面上,再次勾勒“火鸦符”的符文。
灵力流出晦涩,线条光芒黯淡,才画到一半,就因灵力不济而骤然中断,地上的痕迹也随之湮灭。
失败。
但我眼中却亮起骇人的光芒。
不行!不是因为方法错误,而是我的灵力太微弱!控制力太差!对符文结构的理解还停留在表面!
我需要练习。无数次、不厌其烦的练习。
直到我的灵力能如臂指使,直到我将每一个符文的每一笔转折都刻进灵魂里!
我将《基础符箓图解》死死按在胸口,像抱着一把能斩开未来的钥匙。
然后,我再次伸出手指,凝神,引气,落笔。
一次,两次,十次,百次……
幽暗的矿洞角落里,只有指尖偶尔亮起的微光,和灰尘被不断划破又平复的细微声响。
我不知疲倦地重复着,失败着,再次尝试。
丹田的微光一次次被抽干,又一次次从古玉和苔藓中汲取微薄的灵气缓缓恢复。
渐渐地,那焦黑扭曲的血色符文、册子上玄奥的图案、在我指尖下艰难亮起的灵力线条,三者开始慢慢重叠。
最终,化为我眼底一道冰冷坚定的火焰。
我知道,我握住了一点别的东西。
一点,能烧穿这黑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