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城。
名字像诅咒,刻在这片被风沙侵蚀的戈壁边缘。干燥、粗粝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生疼。空气里弥漫着尘土、汗臭和一种……无所顾忌的混乱气息。这里没有城墙,只有一片杂乱无章、用各种破烂材料拼凑起来的棚屋和洞穴,像一块巨大的、流脓的疮疤,贴在荒芜的土地上。
我混在一群同样风尘仆仆、眼神警惕的散修中,走进了这片法外之地。易容术维持着那张蜡黄平庸的脸,气息收敛在筑基初期,毫不起眼。毒丹在丹田幽幽旋转,感知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撒向四周。
混乱。这是最直观的感受。衣着各异、种族不同的修士摩肩接踵,摊位上摆着来路不明的法器、药材,甚至还有被封禁的妖兽幼崽。叫卖声、争吵声、压低的神秘交易声混杂在一起。角落里,不时有隐晦而强大的气息一闪而过,又迅速隐没。青霄门的制式服饰在这里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帮会、佣兵团的标志,以及更多像我这样,没有任何归属的孤狼。
危险。无处不在的危险感,像隐藏在沙地下的毒蝎,随时可能暴起伤人。但比起青霄门控制下那种令人窒息的肃杀,这里反而有一种扭曲的“自由”。只要你有实力,或者……有被利用的价值。
我需要情报,需要了解东海这三个月来的剧变,更需要一个暂时的落脚点,消化荒岛所得,彻底稳固毒丹。
我在拥挤肮脏的街道上缓慢穿行,目光扫过那些挂着诡异招牌的店铺:“百晓阁”、“暗影楼”、“血手情报”……名字一个比一个唬人。这些地方,消息灵通,但价格昂贵,且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容易暴露。
最终,我停在了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一个老头,蹲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块脏兮兮的破布,上面随意摆着几块看不出用途的矿石和几株蔫巴巴的毒草。他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偶尔开阖间,却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精光。
这种人,往往是流沙城最不能小觑的角色。
我蹲下身,拿起一株散发着阴寒气息的“腐骨花”,沙哑开口:“什么价?”
老头眼皮都没抬:“三块灵铢,或者……一个消息。”
我心中微动。果然。“什么消息值这个价?”
“那要看你想知道什么。”老头终于抬眼看了我一下,目光像冰冷的刀子,刮过我的易容,“青霄门的悬赏?黑雾岛的变故?还是……中土来客的动向?”
他直接点出了关键!我压下心惊,不动声色:“都说来听听。”
老头咧嘴,露出稀疏的黄牙:“青霄门死了个金丹,疯了一样找‘毒煞’,悬赏高得吓人,但没屁用。黑雾岛封了,升仙台废了大半,青霄门和蛟族正互相甩锅。至于中土……”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来了几波人,蜀山的剑修,天机阁的卦师,还有……一些藏头露尾的家伙,目的不明,但都在打听升仙台和……一个用毒的高手。”
用毒的高手……是指我?中土不止蜀山来了?天机阁?他们擅长推演天机,难道也算到了什么?局势比我想象的更复杂。
“就这些?”我放下腐骨花,扔过去三块灵铢。
老头收起灵铢,嘿嘿一笑:“流沙城最近不太平。‘沙蝎帮’和‘秃鹫团’为了城东新发现的一处小灵矿脉快要打起来了。城主府睁只眼闭只眼。想找清净地?难。”
这是附赠的“好意”提醒?还是警告?我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这老头不简单,消息灵通,但暂时看不出恶意。
根据他的信息,我避开主干道,专挑偏僻、混乱的巷道穿行。最终,在靠近戈壁的一处废弃矿洞群落里,找到了一个无人占据的半塌陷洞穴。这里环境恶劣,灵气稀薄,但足够隐蔽。
用碎石堵住洞口,布下几个简陋的预警禁制后,我才松了口气,盘膝坐下。流沙城,果然是个消息集散地,也是风暴即将来临的前哨。青霄门焦头烂额,中土势力介入,本地帮会争斗……这潭水,浑得超乎想象。
但这浑水,正好适合我这条毒鱼隐藏。
当务之急,是彻底稳固毒丹,恢复实力。然后,才能在这片混乱中,找到复仇的机会,或者……看清墨无涯和蜀山女剑修他们的真正目的。
取出在荒岛收集的剩余毒草和几块得自赵元储物袋的灵铢,我闭上眼,开始全力运转功法。流沙城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只有体内万毒真元奔腾的声音,和毒丹缓慢弥合裂痕时细微的嗡鸣。
蛰伏,是为了更致命的出击。流沙城,将是我新的猎场。而猎物……迟早会露出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