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从骨髓里往外扎。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火辣辣的,带着铁锈味。我趴在冰冷粗糙的沙地上,海浪一下下漫上来,浸透了我破烂的衣衫,寒意刺骨,却压不住体内那股焚心蚀骨的剧痛。
视线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我能感觉到温热的血从嘴角不断溢出,混着沙子,黏糊糊的。丹田里,那暗金色的万毒道基死气沉沉,表面蛛网般的裂痕触目惊心,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空,前所未有的空虚感,比在归墟死地时更让人绝望。
赵元……跑了。
我用半条命,赌赢了他仓皇的背影,和那个掉在沙滩上、不起眼的储物袋。它就在几丈外,被浪花推着,若隐若现。
可这几丈距离,此刻却像天堑。我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身体像一滩烂泥,每一寸骨头都在呻吟。完了吗?拼尽全力,换来的还是绝路?
不。
一股异样的感觉,在无尽的痛楚中,如同毒蛇般悄然抬头。那不是我的力量,是外来的,霸道、灼热,像一小撮烧红的炭火,在我破碎的经脉里横冲直撞,加剧着伤势。是赵元留下的那一丝金丹本源之力!
万毒印碰撞的刹那,我不但伤了他,还像濒死的饿狼,硬生生从他磅礴的灵力中撕下了一缕!此刻,这缕力量正不受控制地在我体内肆虐。
吞噬它?
这个念头冒出来,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筑基吞金丹?简直是找死!这股力量比我全盛时的真元还要精纯霸道,以我现在的状态,强行吞噬,九成九会爆体而亡。
可……不吞呢?任由它在体内破坏,我同样活不过今天。横竖都是死。
赌了。既然上了赌桌,就没想过轻易下去。
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驱动这具破败的身体。手肘磨在沙砾上,皮开肉绽,每前进一寸,都像在刀山上爬行。鲜血混着海水,在身后拖出断断续续的痕迹。视线越来越黑,几次差点彻底昏死过去,全靠咬破舌尖的剧痛勉强维持清醒。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那个冰凉的储物袋。一股微弱的灵力波动传来。还好,禁制似乎失效了。
神识艰难地探入。灵铢、丹药、令牌……还有那一小堆暗沉沉、泛着幽光的矿石——蚀灵金!果然在!
狂喜只持续了一瞬,就被更汹涌的痛楚淹没。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
我颤抖着取出一瓶疗伤丹药,看也不看,胡乱吞下几颗。温和的药力化开,稍稍抚慰了灼痛的经脉,但如同滴水入旱地,效果有限。
然后,我做出了决定。目光投向体内那股躁动的金丹本源。
吞了它!
闭上眼,不再试图驱赶或压制,反而主动运转起《万毒噬天诀》中最凶险的“噬元”法门!我要引导,不,是驯服这股野性难驯的力量!
功法刚一催动,那缕金丹本源就像被彻底激怒的狂龙,猛地膨胀、冲击!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前彻底一黑,意识几乎溃散。
不能晕!晕了就真完了!
我死命咬紧牙关,腥甜的血味充斥口腔,剧痛让我重新凝聚起一丝清明。硬抗不行,那就……包容它!像淤泥包裹顽石,像毒液渗透肌体!
我放弃了对峙,全力运转《万元归一素书》的熔炼之能。万毒真元那独特的混沌属性,此刻显露出奇异的一面。它不再与金丹灵力激烈冲突,而是变得粘稠、柔韧,缓缓缠绕上去,试图将其同化。
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痛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煎熬。我感觉自己像被放在炼丹炉里,用文火慢慢煅烧,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都在被撕裂、重组。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无边无际的痛楚和一丝不肯熄灭的意志在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当我再次恢复些许感知时,惊讶地发现,那一丝狂暴的金丹本源,竟然真的被我的万毒真元勉强“裹住”了!它依旧在挣扎,像被困住的野兽,但破坏力已大不如前。
而我的万毒道基,在这股高质量能量的刺激下,如同久旱逢甘霖,开始贪婪地吸收其精华!道基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黯淡的光芒重新亮起,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一分!
修为没有暴涨,依旧卡在筑基初期巅峰的瓶颈,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的真元性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多了一丝金丹之力才有的“凝练”感。就像生铁被反复锻打,去除了些许杂质。
我……成功了?虽然只是炼化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力量缓慢回归的踏实感交织在一起。我瘫在沙滩上,大口喘息着,看着暮色四合的天空,第一次觉得,这荒岛的夜晚,或许没那么难熬。
丹噬一线,向死而生。
我又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了一条命。而且,这一次,我尝到了金丹的滋味。
赵元,你留在我体内的这份“大礼”,我收下了。下次再见,猎人与猎物的角色,该换一换了。
我挣扎着坐起身,开始仔细清点储物袋里的丹药。活下去,然后,变得更强。这条用血与毒铺就的路,我会一直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