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丹房的气味依旧令人作呕,但此刻吸入肺中,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味。
冰冷、精纯的药力仍在体内缓缓流转,修复着细微的损伤,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泰感。但这舒泰之下,是几乎要将我淹没的、冰冷的狂喜和更深的骇然。
蚀骨丹渣……真的被净化了。化为了滋养自身的宝药。
我缓缓坐起身,后背被粗糙地面拖擦出的火辣痛感此刻清晰无比,但我几乎感觉不到。我的全部心神,都系在怀中那几块已经变得温顺无害的“药粉”上,系在胸口那枚再次沉寂下去的古玉上,更系在了眼前这座……由无数致命毒渣堆砌而成的宝山上!
陈驼子视若敝履、用来随意毒杀矿奴的垃圾,对我而言,却是比灵铢原石更珍贵无数倍的宝藏!
必须拿到更多。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瞬间燎原。
但我不能引起陈驼子的丝毫怀疑。刚才的装死侥幸过关,下一次未必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一个能让我悄悄收集、净化这些丹渣,而不被任何人发现的秘密角落。
我的目光如同最谨慎的探针,仔细扫视着这片混乱、污秽的区域。
废丹房很大,由数个天然洞窟改造连接而成。陈驼子通常待在最外侧、相对“干净”的区域,那里有简单的桌椅和一些处理废渣的工具。越往里,堆积的废弃丹渣和破损容器越多,气味也越发恐怖,甚至能看到一些误入此地、被毒气生生熏毙的鼠虫干尸。
深处,光线极其昏暗,几乎全靠零星几点磷光苔藓照明。
我的目光最终锁定在最深处一个偏僻的拐角。那里堆放着大量破裂的炼丹炉残骸和无法辨认原本形状的金属碎片,形成了一片天然的屏障,后面似乎还有一个被巨石半掩的、狭窄的缝隙。
就是那里!
接下来的日子,我表现得比任何矿奴都要“积极”。我主动承担最脏最累的活,清理那些无人愿意靠近的深处垃圾,将一筐筐新运来的毒渣搬运到指定的堆积点。我始终低眉顺眼,对陈驼子的任何指令都反应迅速,甚至在他用丹渣戏弄其他矿奴时,也和其他人一样,露出恰到好处的恐惧和麻木。
暗地里,我却像一只最狡猾的土拨鼠,利用每一次进入深处的机会,一点点地、悄无声息地挖掘。
我用捡来的尖锐碎片,小心地撬动那块半掩着缝隙的巨石。过程缓慢而艰难,我必须避开所有巡逻和监察的间隙,弄出的任何一点稍大的声响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汗水浸透了我的衣衫,手指被粗糙的岩石和金属边缘划开无数细小的口子。但我咬牙坚持着。
终于,在一个监工交接的漫长空隙里,那块巨石被我撬开了一个仅容一人侧身挤过的缝隙!
一股陈年累月的、更加复杂浓烈的丹毒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瞬间窒息!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穴,显然已经废弃了很久,地面堆积着厚厚的、颜色诡异的尘埃。
完美!
我强忍着眩晕,迅速侧身挤了进去。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偷运”。
我不敢一次拿太多。每次搬运垃圾时,我都会极其隐蔽地、从那些新倾倒的、最不引人注意的毒渣堆边缘,快速抓起一小把不同种类的丹渣,迅速塞进怀里破衣服的夹层,或者藏在搬运的废料筐底部,趁人不备,倒入这个秘密石穴。
每次只能带走一点点。
蚀骨丹渣、腐脉丹渣、灼心丹渣……各种我听过的、没听过的,颜色诡异、气味刺鼻的毒渣,被我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囤积到这个小小的、充满毒气的巢穴里。
过程提心吊胆,每一次怀揣毒渣走过陈驼子身边,我都感觉他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我背上。每一次倒入石穴,那浓烈的毒性都让我头晕目眩,必须立刻退出来喘息。
但我没有停下。
石穴角落里的“收藏”越来越多。它们杂乱地堆在一起,像一小座色彩斑斓却致命的小山。
每当夜深人静,确认绝对安全后,我就会偷偷潜入这个毒窟。
盘膝坐在那堆致命的毒渣前,我小心翼翼地取出古玉。
这一次,我不再是被动地等待它净化我吞下的东西。而是主动将古玉,轻轻放置在那堆毒性猛烈的丹渣之上。
微光亮起。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持久,都要明亮。
古玉上的微光流转,如同一个最精巧的炼炉,无声地淬炼着眼前的“毒物”。我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颜色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丹渣,正在以缓慢而稳定的速度,褪去狰狞的外衣,变得色泽温润,气息纯净。
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多种精纯药力的清香,逐渐取代了原本令人作呕的毒味,弥漫在这小小的石穴之中。
成了。
我真的做到了。
我伸出手,指尖拂过那些已经变得无害、甚至散发着诱人药香的“净丹”,它们细腻冰凉,蕴含着截然不同的温和力量。
蚀骨丹渣化为了强化骨骼的固元粉。
腐脉丹渣变成了滋养经脉的温络散。
灼心丹渣转化为了宁心静神的清心丸……
每一种,都拥有着与其原名截然相反、却珍贵无比的功效。
我看着这满满一小堆“净丹”,又低头看向掌心那枚再次变得灰扑扑的古玉。
一个前所未有的、坚实厚重的底气,自心底缓缓升起。
我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靠幽磷苔和运气,在生死线上挣扎的蝼蚁。
我拥有了一座随时可以取用的丹药宝库。
毒藏于身,净丹在手。
这条遍布荆棘的险途,我似乎……终于磨出了一把像样的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