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临时队友
电梯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那短暂的安全（或者说，另一种囚禁）隔绝。扑面而来的是更加浓重、仿佛积攒了数十年的霉味与尘埃气息，其中还混杂着一丝地下特有的土腥味和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眼前的景象，与楼上那些相对规整的公寓走廊截然不同。
这里像是一个未被完工或者早已废弃的楼层。没有粉刷的混凝土墙壁裸露着，布满了渗水留下的深色痕迹和蛛网。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坑洼不平，散落着建筑废料和不知名的垃圾。头顶没有常规的照明，只有远处几点微弱、似乎随时会熄灭的安全出口指示牌发出的绿光，勉强勾勒出这个巨大、空旷且压抑的空间轮廓。空气凝滞而冰冷。
而在这片黑暗与废墟之中，小林和小美那惊恐绝望的呼救声，以及清洁工那沉重拖沓、带着暴怒的脚步声和低沉咆哮，显得格外刺耳与清晰。
声音的来源，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堆满了废弃建材的拐角后面。
谢临川和虞千秋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朝着声音来源冲了过去。
绕过那个堆满腐朽木板和锈蚀钢筋的拐角，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眼神一凝。
只见小林和小美正狼狈不堪地在废墟间逃窜，小美的腿似乎崴了，被小林半拖半抱着，速度大减。而他们身后不到十米处，那个庞大的、散发着恶臭的清洁工怪物，正拖着它那依旧有些跛行（被虞千秋所伤）、冒着丝丝黑烟的右脚，以及那个似乎小了一圈、但依旧肮脏的垃圾袋，不紧不慢地追赶着，那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
它似乎并不急于立刻杀死他们，而是在享受猎物濒死前的恐惧与挣扎。
“这边！”谢临川低喝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产生回响，瞬间吸引了清洁工和小林小美的注意。
小林和小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最后力气朝着他们的方向踉跄奔来。
而清洁工则发出一声被挑衅的愤怒咆哮，猩红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坏它好事的谢临川和虞千秋！尤其是虞千秋，它记得这个屡次伤到它的女人！
新仇旧恨瞬间点燃！
它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小林和小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带动恶风，朝着谢临川和虞千秋猛冲过来！虽然右脚不便，但那气势依旧骇人！
“带他们退后！”谢临川对刚刚跑到他们身边、惊魂未定的小林小美快速下令，同时手枪已然抬起，眼神锐利地计算着距离和弹道。
虞千秋则再次调动起刚刚吸收阴气恢复了些许的魔元，指尖幽光萦绕，准备迎击。
然而，这一次，谢临川没有选择近身缠斗。
就在清洁工冲入他预判的最佳射击距离的瞬间——
“砰！砰！砰！”
他扣动了扳机！不是漫无目的的扫射，而是极其精准的三连发点射！
子弹并非射向清洁工庞大的身躯（那可能效果不大），而是精准地射向了它那只完好的、作为主要支撑的左脚膝盖关节处！以及它那只拖着垃圾袋的手臂肩关节！
谢临川的目的很明确——限制其移动能力，削弱其行动效率！
“噗！噗！嗤！”
子弹击中目标，发出了沉闷的声响。虽然无法像对普通人那样造成粉碎性伤害，但附着了谢临川一丝空间撕裂异能的子弹，还是成功地撕裂了怪物关节处的肌肉（或者说类似的组织），让它的冲势猛地一滞，左腿一个趔趄，拖动垃圾袋的动作也明显变得迟缓！
疼痛和行动受阻让清洁工更加暴怒！
而就在它因为这瞬间的停滞而怒吼的间隙——
虞千秋动了！
她没有使用消耗巨大的蚀灵咒，而是身形如同鬼魅般前冲，在接近清洁工的刹那，身体低伏，玄色袍服下摆拂过地面尘埃，一记迅捷无比的扫堂腿，带着凌厉的风声，精准地踢在了清洁工那只受伤的右脚脚踝之上！
“嘭！”
这一脚，结结实实！力量或许不足以撼动怪物，但时机和位置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清洁工本就因左腿中弹而重心不稳，右脚旧伤处再遭重击，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庞大的身躯再也无法保持平衡，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轰隆”一声，重重地侧摔在了地上！激起满地尘土！
它手中拖着的那个巨大垃圾袋也脱手飞出，砸在几米外的地上，渗出的暗红液体流淌开来，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
机会！
谢临川和虞千秋眼神交汇，默契自生。
谢临川迅速更换弹匣，枪口依旧死死锁定倒在地上的清洁工，防止它暴起发难。
而虞千秋则如同早就计划好一般，在清洁工倒地的瞬间，已经如同轻盈的燕子般掠至那个滚落的垃圾袋旁。她指尖幽光一闪，一道细微的蚀灵咒力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划破了垃圾袋那肮脏厚实的外皮！
“噗——”
一股更加浓郁、精纯、几乎凝成实质的漆黑怨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破口处汹涌而出！
这正是清洁工力量的核心来源之一！
“轮回珠！”
虞千秋心中默念，识海中的轮回珠早已饥渴难耐，感受到这澎湃的阴性能量，自发地剧烈震颤起来，散发出强大的吸力！
那汹涌而出的漆黑怨气，尚未完全扩散，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束缚、拉扯，化作一道黑色的气流，源源不断地涌入虞千秋的眉心！
“嗷嗷嗷——！！！”
倒在地上的清洁工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恐惧、痛苦和极度愤怒的凄厉嚎叫！它挣扎着想要爬起，想要阻止虞千秋吞噬它的力量本源，但谢临川精准的子弹不断点射在它的关节和试图支撑地面的手臂上，让它一次次徒劳地摔回地面！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被疯狂掠夺！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几秒。
当垃圾袋中不再有新的怨气涌出，那破口处只剩下一些真正的、污秽的垃圾残渣时，虞千秋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了吸收。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轮回珠表面，至少有十几道细微的裂纹，颜色明显淡化，甚至有那么一两条最浅的，几乎已经愈合！而她体内消耗的魔元，不仅完全恢复，甚至比之前还精进了一丝！神识的覆盖范围和敏锐度，也有了显着的提升！
这一次的收获，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倒在地上的清洁工，气息明显萎靡了下去，周身的黑烟变得淡薄，那双猩红的眼睛也黯淡了不少，挣扎的力度大减。虽然依旧凶悍，但显然受到了重创。
谢临川见状，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不宜恋战。他低喝一声：“撤！”
虞千秋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瘫倒在地、发出不甘呜咽的清洁工，眼中闪过一丝冷冽。若非此地诡异，规则不明，她定要将这怪物彻底炼化，以绝后患。
两人迅速后退，与躲在远处废墟后、看得目瞪口呆的小林和小美汇合。
“走！”谢临川言简意赅，带头朝着他们来时电梯的方向快速撤离。
清洁工在原地发出几声虚弱的咆哮，最终似乎因为力量损耗过大，加上对虞千秋那掠夺能力的忌惮，没有继续追击。
四人一路无话，快速回到了那部老旧的电梯前。幸运的是，电梯依旧停在这一层。
进入电梯，按下了一楼的按钮。电梯缓缓上升，期间没有再出现任何异常。那个被虞千秋封印的幽灵小孩，似乎彻底沉寂了。
直到电梯门在一楼再次打开，重新回到相对“熟悉”的大堂，小林和小美才仿佛虚脱般，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依旧残留着极致的后怕与……对谢临川和虞千秋那非人实力的震撼。
缓了好一会儿，小林才抬起头，看着站在他们面前、气息已然恢复平稳甚至更胜从前的谢临川和虞千秋，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感激。
“谢……谢大哥，虞小姐……刚才……刚才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他的声音依旧有些发抖，但充满了真诚，“要不是你们……我们……我们肯定死定了！”
小美也在一旁用力点头，看着虞千秋的眼神，更是带着一种近乎崇拜的光芒。她之前可是亲眼看到虞千秋徒手（在她看来）拍飞无头鬼，又亲眼看到她如同魔神般吸收那恐怖怪物的黑气！
虞千秋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对于这种感激，她并不在意。在她看来，救他们不过是顺手为之，以及……验证狩猎计划的附带收获。她更关心的是轮回珠的修复进度。
“累赘。”她红唇微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毫不客气。
小林和小美的脸色瞬间一白，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们知道，自己确实是拖后腿了。
谢临川看了虞千秋一眼，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眼下情况，多两个人，未必全是坏事。他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
“想活下去，光靠别人救是不够的。你们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顿了顿，继续道：“探索，收集信息，分担警戒任务。如果你们能做到，可以暂时跟着我们。如果做不到，或者因为你们的失误引来危险……”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小林猛地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决绝：“谢大哥，我们明白！我们一定努力！绝不拖后腿！”他推了推身边的女孩，“小美，我们也得坚强起来！”
小美擦了擦眼泪，用力点头：“嗯！我……我会努力的！”
虞千秋闻言，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但也没再说什么反对的话。她走到一边，自顾自地内视检查轮回珠的状态去了。
谢临川看着小林和小美，开始询问他们之前在地下室入口附近的发现。任何关于这栋公寓的线索，都可能至关重要。
小林努力回忆着，虽然依旧后怕，但思维清晰了不少：“我们……我们没敢深入，就在入口附近看了看。那里有个锅炉房，门开着，里面很黑，有一股……很大的煤灰味和铁锈味。然后……然后我们就听到了一种声音……”
“什么声音？”谢临川追问。
“像……像是心跳！”小美的声音带着恐惧，插话道，“咚……咚……咚……很慢，但是特别响，特别沉！好像……好像就是从锅炉房后面那扇锁着的铁门后面传出来的！”
心跳声？锁着的铁门？
谢临川和刚刚结束内试的虞千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地下室，锅炉房，锁着的铁门，心跳声……这听起来，很像小倩之前透露的，公寓怨念“源头”可能藏身的地方！
“那铁门什么样？”谢临川沉声问道。
“很厚！是那种老式的、特别厚重的铁门！”小林比划着，“上面缠着很粗的铁链，锁着一把巨大的锁头！我们根本弄不开！”
线索！这绝对是重要的线索！
谢临川心中迅速将这条信息与之前发现的被篡改规则、管理员异常等联系起来。解决问题的关键，或许就在那扇门后。
就在这时，小美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巧的、印着卡通图案的背包里（进入公寓时就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一包东西，怯生生地递向虞千秋。
“虞……虞小姐，这个……给你。谢谢你救了我们。”
那是一包还没开封的薯片。包装鲜艳，与这阴森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虞千秋疑惑地看着那包东西，没有接。在她看来，这轻薄脆弱的“包裹”毫无灵气，不知是何物。
“这是……吃的。”小美小声解释，“叫薯片，是……是土豆做的，油炸的……很好吃，可以补充体力。”她看到虞千秋之前似乎对压缩饼干很陌生，猜想她可能不认识这些现代零食。
“土豆？油炸灵植薄片？”虞千秋接过那包薯片，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神识扫过，确认无毒，且确实蕴含一丝微弱的、可供凡人果腹的元气（油脂和碳水化合物）。
她犹豫了一下，学着之前谢临川撕开压缩饼干包装的样子，找到边缘，轻轻一撕。
“刺啦——”
包装袋应声而开，露出了里面金黄色的、薄薄的、形状不规则的薯片。
她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片，放入口中。
“咔嚓。”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堂里格外清晰。
一种混合着盐、油脂和土豆特有香气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口感酥脆，与她以往服用过的任何灵谷丹药都截然不同。
虞千秋细细品味（分析）着，眉头微微舒展。
“尚可。”她给出了评价，语气依旧平淡，但比起对压缩饼干的“难以下咽”，已是天壤之别。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带着她独有的、属于魔尊的挑剔：
“就是火候差了点儿，灵气……嗯，元气也过于稀薄。”
小美：“……” 她看着虞千秋那认真评价薯片“火候”的样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谢临川的嘴角再次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而小林，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惧和现在的些许放松后，脑子也活络了起来。他忽然想起之前探索时的一个细节，连忙说道：
“对了，谢大哥，虞小姐！我之前在地下室入口那边，好像还看到了一些散落的、很老旧的建筑图纸碎片，上面有些模糊的字迹……好像提到了这栋公寓的建造年份，还有……某个建筑商的名字？”
建筑图纸？建造年份？建筑商？
谢临川和虞千秋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在小林身上。
这条线索，或许能揭开这栋公寓血腥历史的冰山一角！
“图纸在哪？”谢临川立刻问道。
小林指了指地下室入口的方向：“就在锅炉房门口散落的废纸堆里，当时没敢细看……”
谢临川看向虞千秋，眼神中传递着明确的信息——地下室，必须再去一次。
而这一次，他们有了更明确的目标，以及……临时组成的，虽然弱小，但或许能派上些用场的队友。
公寓的真相，似乎正随着他们一步步的探索与狩猎，缓缓揭开那血腥而黑暗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