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合作突围
清洁工那饱含痛苦与暴怒的咆哮，如同死神的丧钟，紧贴着204单薄的房门震响。每一次沉重的撞击，都让门板剧烈震颤，门框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木屑和灰尘从缝隙中簌簌落下。门上那看似牢固的锁具，在如此狂暴的力量面前，显得岌岌可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坏。
门内，刚刚从镜鬼的精神侵蚀中挣脱出来的两人，瞬间被拉回了更加紧迫的物理危机之中。
谢临川脸色铁青，快速扫视着这个已然成为囚笼的房间。窗户封死，唯一的出口被堵死，没有任何重型武器可以对抗门外那力大无穷的怪物。硬拼，无疑是死路一条。
虞千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急促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神识的过度消耗和方才镜鬼的拉扯，让她此刻头脑阵阵眩晕，体内魔元近乎枯竭。轮回珠依旧沉寂，只是表面那些裂纹，在吸收了镜鬼逸散的那一丝微弱阴气后，似乎……有那么极其细微的一丝，颜色淡化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若非她神识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但这发现此刻毫无意义，远水救不了近火。
“门撑不了多久！”谢临川声音低沉而急促，目光最终落在了房间角落里，那个之前被清洁工撞门时震倒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水桶，以及散落在地上的、从210房间带回来的些许杂物——包括一小瓶在卫生间找到的、不知年代的劣质清洁剂（主要成分可能是强碱），以及几段废弃的电线。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突围计划，在他脑中电光火石般成型。
“听着！”他猛地看向虞千秋，眼神锐利而坚定，没有丝毫慌乱，“我需要你制造混乱，吸引它的注意力，哪怕只有几秒钟！”
虞千秋强忍着不适，抬起眼帘看向他。此刻的她，状态极差，但魔尊的骄傲不容许她露出怯懦。“如何做？”
“它受伤了，右脚！对它造成过伤害的东西，能最大程度激怒它！”谢临川语速极快，目光瞥向虞千秋之前施展蚀灵咒的手指，“你的那种能量攻击，还能再用一次吗？不需要威力多大，只要能刺痛它，让它发狂！”
虞千秋瞬间明了他的意图——引怪。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识海的刺痛，强行榨取着丹田内最后一丝微薄的魔元，汇聚于指尖。幽黑色的光芒再次亮起，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一击。”她声音沙哑，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本座……只能再出一击。”
“一击就够了！”谢临川重重点头，随即不再看她，如同最精密的机器般行动起来。他迅速捡起那个金属水桶，将那小瓶劣质清洁剂全部倒入其中，又扯下床上那肮脏的床单，撕下几条，浸入桶内那刺鼻的液体中。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每一个步骤都清晰明确。
“等我信号！”他低吼一声，双手各握住一段浸透了清洁剂、如同简易引信般的布条，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紧贴在了房门一侧的墙壁后，眼神死死盯着那不断凸起、仿佛随时会爆裂的门板。
虞千秋则站到了房门正前方，距离约三米远。她调整着呼吸，将体内所有残存的力量都凝聚在那一点幽黑的指尖之上，目光冰冷地锁定着房门。她在等待，等待谢临川所谓的“信号”，也是等待房门被破开的那一瞬间。
时间在撞击声中一秒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
“咔嚓——！！！”
终于，伴随着一声不堪重负的爆响，204的房门连带着部分门框，被清洁工那狂暴的力量彻底从外部撞开！破碎的木块向内飞溅！
一个庞大、臃肿、散发着浓郁恶臭和黑烟（来自右脚伤势）的身影，如同出笼的凶兽，带着滔天的怒火，猛地从破口处挤了进来！它那双猩红的眼睛，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站在房间中央、指尖萦绕着令它憎恶且疼痛能量的虞千秋！
“吼！！！”
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清洁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拖着依旧在冒烟的右脚，如同失控的山峦，朝着虞千秋猛扑过去！它那巨大的、布满污垢的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当头抓下！势要将这个屡次伤到它的女人拍成肉泥！
就是现在！
“就是现在！动手！”紧贴墙壁的谢临川暴喝出声！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一瞬间，虞千秋眸中寒光爆射，凝聚了最后力量的手指猛地向前一点！
“蚀！”
那一点微弱却凝练到极致的幽黑光芒，如同离弦之箭，精准无比地射向了清洁工那只受伤的、依旧在流淌着污秽黑血的右脚踝！
“嗤——！！”
熟悉的、如同烙铁烫肉的声响再次响起！虽然威力远不如前，但那源自灵魂和规则层面的刺痛感，却瞬间放大了清洁工所有的怒火与痛苦！
“嗷呜——！！！”
它发出了更加凄厉、更加疯狂的嚎叫，扑向虞千秋的动作因为剧痛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变形和凝滞！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毁灭欲望，都彻底集中在了虞千秋身上！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
紧贴墙壁的谢临川动了！
他没有去攻击清洁工，也没有去救援虞千秋，而是做出了一个看似违背常理的动作！
他如同鬼魅般从墙后闪出，目标直指——那个因为清洁工狂暴冲入房间，而暂时无人阻挡的、破碎的房门缺口！
同时，他双手猛地将那段浸满了强碱清洁剂的布条，狠狠地摩擦过粗糙的墙面！
“刺啦——！”
布条与墙壁剧烈摩擦，瞬间迸溅出耀眼的火星！
火星落在浸满易燃液体的布条上——
“轰！”
两团炽烈的火焰，猛地从谢临川手中窜起！
他没有丝毫停顿，在火焰燃起的瞬间，双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两个简易的、燃烧着的“莫洛托夫鸡尾酒”（弱化版），狠狠地投掷了出去！
目标，并非清洁工的后背——
而是它拖在身后、那个一直未曾离手的、不断渗出暗红液体的巨大垃圾袋，以及垃圾袋与房门破口之间、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木质碎片和易燃的破烂家具！
“嘭！嘭！”
两声闷响，燃烧的布条和桶内残液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垃圾袋那肮脏的表面似乎极易燃烧，瞬间就被点燃！暗红色的渗漏液体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焦臭和黑烟！而地上的木质碎片和破烂家具也迅速被引燃，火苗“呼”地一下窜起，在房门缺口处形成了一道并不算猛烈，却足以暂时阻隔视线和通行的火焰屏障！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虞千秋出手吸引仇恨，到谢临川点燃火焰投掷阻路，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
清洁工那巨大的手掌，带着恶风，几乎已经触碰到了虞千秋的袍袖！那猩红的眼中，毁灭的快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然而，身后突然爆发的火焰和垃圾袋燃烧产生的剧痛（那垃圾袋似乎与它本体相连），让它前扑的动作猛地一僵，发出了又惊又怒的咆哮！它下意识地想要回头查看情况！
就是这瞬间的迟疑和分神！
对于虞千秋和谢临川而言，就是唯一的生机！
“走！”
几乎在火焰燃起的同一时刻，谢临川已经如同猎豹般冲到了因为耗尽最后力量而身形摇晃的虞千秋身边！他没有时间去搀扶，而是毫不犹豫地伸出强壮的手臂，一把揽住她纤细却坚韧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般拦腰抱起！
“你……！”虞千秋猝不及防，苍白的脸上瞬间涌上一抹难以置信的愕然与薄怒。她堂堂魔尊，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
但谢临川根本不容她挣扎或斥责。他抱着她，脚下猛地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燃烧着火焰的房门缺口，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他的战术目标极其明确——
利用火焰暂时阻隔和干扰清洁工的视线与行动，利用它因垃圾袋燃烧而分神的瞬间，以最快的速度，从它身边冲过，逃离这个房间！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清洁工不会第一时间转身，赌的是火焰能给他们争取到那半秒不到的时间差！
“吼！！”
清洁工果然被身后燃烧的垃圾袋和火焰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发出了暴怒却又带着一丝慌乱的吼叫。它庞大的身躯转动远不如谢临川灵活。
就在它勉强侧过身，试图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拍灭身上（垃圾袋）和门口火焰的刹那——
谢临川抱着虞千秋，如同两道纠缠在一起的影子，以毫厘之差，险之又险地擦着清洁工那臃肿身躯的边缘，从那个燃烧的房门缺口处，疾冲而出！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火星溅落在谢临川的作战服上，发出焦糊的气味。他甚至能感觉到怪物那带着恶臭的呼吸喷在颈后。
但他成功了！
两人如同炮弹般冲出了204房间，重新回到了二楼的走廊上！
“砰！”
身后传来了清洁工更加狂怒的咆哮和试图冲过火焰却似乎被某种规则（或许是它自己也怕火？）或疼痛阻碍的撞击声！
谢临川毫不停留，抱着虞千秋，沿着走廊，向着记忆中相对安全的楼梯口方向发足狂奔！
虞千秋被他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横抱在胸前，玄色的袍袖垂下，苍白的脸上，那抹愕然与薄怒尚未褪去，却又染上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她能清晰地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能感受到他胸腔内心脏有力而急促的跳动，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硝烟、汗水以及一丝血腥气的独特气息。
这种完全依赖于他人、被人保护着逃离险境的经历，对她而言，太过陌生，甚至……有些屈辱。但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封了千年的什么东西，似乎被这强有力的臂膀和决绝的行动，悄然触动了一丝裂痕。
她抿紧了嘴唇，最终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抱着，在昏暗、危机四伏的走廊里狂奔。
直到冲下楼梯，回到相对开阔的一楼大堂，确认那清洁工的咆哮声被暂时甩在身后，谢临川才猛地停下脚步，将虞千秋放了下来。
两人都因为剧烈的奔跑和之前的惊险而喘息不止。
虞千秋脚下一软，差点栽倒，被谢临川及时伸手扶住。
“没事吧？”谢临川的声音带着喘息，但依旧沉稳，他快速检查了一下虞千秋的状态，确认她只是脱力，并无新的外伤。
虞千秋借着他的手臂站稳，微微挣脱开，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袍服，试图恢复魔尊的仪态，但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的虚弱。
“……无妨。”她别开脸，声音依旧冷淡，却少了几分以往的倨傲，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别扭。她目光扫过谢临川，注意到他脸上被玻璃碎片划出的细微血痕，以及作战服上被火星烫出的焦黑小洞。
忽然，她的目光在谢临川那沾满灰尘和汗水的脸上定格了片刻，回想起刚才他抱着自己冲出火海时，那张被火光映照得棱角分明、写满了坚毅与专注的脸庞，再对比此刻他略显狼狈的样子，一个极其突兀的念头闪过脑海。
她竟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带着虚弱，却如同冰河解冻的第一缕清泉，在这阴森死寂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动听。
谢临川微微一怔，看向她。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虞千秋笑。
虞千秋指了指他被烟熏火燎、显得有些滑稽的脸，语气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促狭：
“你此刻倒像是我魔宫烧火的童子。”
谢临川：“……”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入手一片黑灰。看着虞千秋那虽然苍白虚弱，却因这一笑而骤然鲜活了几分的容颜，他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松弛了一丝，嘴角也极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彼此彼此。”他淡淡回应，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虞千秋那身同样沾满灰尘、破损处更多的玄色袍服。
虞千秋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哼了一声，却没再反驳。
短暂的、带着一丝劫后余生诙谐的交流后，两人的目光再次变得凝重，投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清洁工暂时被火阻隔，但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且，经过这番折腾……
虞千秋忽然心有所感，神识微微触动了一下门外（大堂通往公寓外的门，依旧封锁）的方向。
她之前贴在205门上的那个蚀灵咒，似乎……颜色变深了一些？原本幽黑的纹路，此刻仿佛浸润了墨汁，更加深邃内敛。而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符咒吸收了一丝比之前镜鬼逸散阴气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阴性能量！
是了！清洁工是规则怪物，其本质也是由庞大的怨气与规则之力构成！方才激烈的冲突，尤其是它右脚受伤和垃圾袋燃烧时，必然逸散出了不少能量！这些能量，似乎被她的蚀灵咒……隔空吸收了一丝？
而她识海中的轮回珠，在那蚀灵符颜色变深的同时，再次传来了极其微弱、却比之前清晰了一分的渴望与悸动！
虞千秋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一个大胆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雏形，在她脑海中迅速勾勒出来。
她看向谢临川，苍白的脸上，因为兴奋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眼神灼灼：
“谢临川，本座或许……找到快速恢复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