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红衣女人与不能对视
大堂内，血腥味与恐惧如同实质般弥漫。
那个用鲜血画在201房门上的、歪歪扭扭的“x”，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不祥的光泽，仿佛一只刚刚睁开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聚集在门外的幸存者。
小美（幸存女孩）和小林（鸭舌帽青年）紧紧靠在一起，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脸上毫无血色。他们断断续续地描述着发现尸体的经过：天刚蒙蒙亮（透过被封死的窗户缝隙感知到的光线变化），他们壮着胆子出来想找点水或者线索，发现201房门虚掩着，推开门就看到了西装中年男人扭曲恐怖的尸体，以及门上这个血色的“x”。
“他……他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像看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东西……”小美带着哭腔，语无伦次。
“违反规则……一定是又违反了某条规则……”小林声音干涩，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只是一个习惯性动作），眼神里充满了后怕与绝望。一夜之间，原本的七名玩家（包括他们自己），已经只剩下四人：他，小美，以及刚刚从二楼下来的虞千秋和谢临川。
谢临川冷静地检查了一下201房间内部。尸体确实如描述般死状凄惨，但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个血“x”。这像是一种标记，一种记录，或者说……一种警告。是针对违反规则者的最终裁定？还是某种仪式的组成部分？
虞千秋的目光则更多地停留在那个血“x”上，神识细细感知着其上附着的能量。与昨晚她门上的血手印类似，是怨力与死气的混合物，但更加凝聚，更加……“官方”？仿佛是由公寓规则本身盖下的一个“死亡印章”。
“看来，触犯禁忌而死，便会留下此等印记。”她淡淡开口，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小美和小林闻言，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我们必须想办法活下去……必须找到生路……”小林喃喃自语，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谢临川退出201房间，轻轻带上房门，将那血腥的场景和刺目的“x”隔绝在内。他看向虞千秋，目光交汇的瞬间，彼此都明白，被动等待生存七天，变数太多，风险太大。主动探寻公寓的真相，或许才是唯一的生路。
“白天，规则的限制可能会减弱。”谢临川低声道，“我们需要探索，收集信息。”
虞千秋微微颔首，正合她意。她需要了解更多关于此地的“规则之力”以及可能存在的能量源。
简单的交流后，四人暂时形成了一个极其松散的探索同盟。谢临川和虞千秋自然是主导，小林和小美则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既害怕落单，又恐惧于可能遇到的危险。
他们决定先从二楼开始，逐步向上探索。
白天的公寓，虽然依旧破败阴森，但那股无处不在的、针扎般的危机感似乎确实减弱了一些。走廊里依旧昏暗，但至少那些诡异的声响和窥视感少了许多。
他们小心地检查着每一扇紧闭的房门，大多数都无法打开，少数几间空房里面除了积灰和破烂家具，并无太多有价值的东西。墙壁上的污渍依旧，但不再有活化的迹象。
然而，这种相对的平静，在他们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时，被打破了。
三楼的格局与二楼类似，但光线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的霉味中，似乎还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香气，像是某种劣质香水与腐败物质混合的味道，闻之令人作呕。
走廊悠长，两侧的房门大多紧闭。就在他们走到走廊中段，准备分头查看两侧房间时——
小林突然猛地停下了脚步，一把拉住身边的小美，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压得极低，带着颤音：“别……别动……看……看前面……”
众人顺着他惊恐的视线望去。
只见在走廊前方大约二十米远，靠近尽头窗户（虽然被封死）的阴影里，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极其鲜艳、如同鲜血浸染般正红色长裙的女人。
她的身姿窈窕，长发如瀑，垂落下来，完全遮住了她的面容，让人无法看清她的样貌。她就那样静静地、背对着众人，站在阴影与光线的交界处，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诡异的雕塑。
然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粘稠、带着无尽哀怨与死寂的目光，似乎正透过那浓密的长发，落在他们身上。
《101条居住守则》第17条：如在走廊遇到身着红衣的长发女人，切勿与她对视。立即移开视线，缓慢后退，直至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这条规则瞬间浮现在所有幸存者的脑海中。
“红……红衣女人……”小美牙齿打颤，几乎要瘫软下去，被小林死死扶住。
谢临川眼神一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身体微微侧转，视线牢牢锁定脚下的地面，同时用低沉而急促的声音提醒：“都别看她！低头！慢慢往后退！”
小林和小美立刻照做，死死地低下头，身体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向后挪动脚步，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然而，虞千秋的反应却与他们截然不同。
遇到红衣女人，不能对视？
她非但没有移开视线，反而微微扬起了下巴，清澈而冰冷的眼眸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起了一丝极具压迫感的、属于上位者的探究与……不悦。
区区一个怨灵，也配让她虞千秋移开视线？躲避？
在她苍梧魔尊的字典里，从未有“退避”二字！只有征服与毁灭！
那红衣女人似乎感受到了虞千秋那毫不掩饰的、带着审视与挑衅意味的目光。她静止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诡异的、仿佛脚不沾地的方式，缓缓地……转了过来。
依旧看不清面容，长发如同黑色的幕布垂落。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幕布之后，两道实质般的、冰冷恶毒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了虞千秋身上！
一股更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阴寒怨气，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走廊的温度似乎都骤然降低了好几度。
“不……不要看她……”小美带着哭腔小声哀求，恐惧到了极点。
谢临川心中也是一沉。他深知规则的可怕，违反的后果往往是瞬间的死亡。他虽然看出虞千秋不凡，但面对这种直接针对“对视”的规则，硬扛的风险太大！
就在那红衣女人即将完全转过身，那隐藏在长发后的“目光”与虞千秋的视线即将发生真正意义上的“对视”的千钧一发之际——
谢临川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同鬼魅般一侧，一步跨到虞千秋身侧。他不是去拉她，也不是去挡在她身前（那可能同样会触发规则），而是迅捷而准确地抬起一只手，宽大、带着枪茧却异常稳定的手掌，猛地覆上了虞千秋的双眼！
视野，瞬间被隔绝。
虞千秋只感觉到眼前一黑，一股带着体温和淡淡硝烟气息（来自手枪）的热量笼罩了她的眼帘。
她愣住了。
除了早已逝去的父母，在她踏上魔道，一步步登上魔尊之位后，何曾有人敢如此……“冒犯”于她？遮她之眼？
几乎是本能，她体内残存的魔元就要爆发，将这只胆大包天的手掌震开！
然而，与此同时，谢临川那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
“别看！”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一道惊雷，在她即将爆发的边缘炸响。
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紧急的、出于某种她暂时无法理解的缘由的……制止？
虞千秋凝聚的魔元微微一滞。
就在这刹那间停滞的功夫，她清晰地感觉到，前方那股即将与她对撞的、冰冷恶毒的怨念视线，仿佛失去了目标，变得有些茫然和躁动。而谢临川捂着她眼睛的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仿佛隔绝的不是可能的死亡威胁，而只是一缕讨厌的微风。
他……是在保护她？
用一种看似冒犯，实则可能是唯一不会同时触发规则并激怒那红衣女人的方式？
虞千秋心中念头电转。以她的性格，本该立刻震开这只手，然后直面那红衣怨灵，看看究竟谁更可怕。但……谢临川之前的解围，刚才的提醒，以及此刻这果断而有效的干预……
她第一时间，没有立刻动作。
那红衣女人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散发出的怨气翻涌不定，似乎因为失去了“对视”的目标而有些困惑。最终，她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叹息（或者说是怨恨的吐息），那鲜艳的红裙摆动，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缓缓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走廊里那令人窒息的阴寒怨气，也随之缓缓散去。
直到确认那红衣女人彻底消失，谢临川才缓缓松开了捂住虞千秋眼睛的手，后退了半步，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态，目光扫视着红衣女人消失的方向。
掌心还残留着对方睫毛轻轻刷过的微痒触感，以及……她眼中那瞬间闪过的、难以置信的愕然。
小林和小美如同虚脱般，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他们的后背。
虞千秋眼前恢复了光亮。她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缓缓转过头，看向身旁面色沉静如水的谢临川。
她扒开他尚未完全收回的手，动作算不上粗暴，但带着明显的不悦（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区区怨灵，也配乱本座心神？”她冷声开口，语气依旧高傲，但若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不同于往常的波动。方才被捂住眼睛时，那瞬间的黑暗和贴近的体温，是一种她千年未曾体验过的、陌生的感受。
谢临川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以及那双恢复了冰冷和审视的眸子，平静地回应：“规则如此，没必要冒险。”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能力或许特殊，但规则的惩罚机制不明，谨慎为好。”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完全是基于生存考量的最优解。
虞千秋冷哼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但嘴上绝不认输：“多此一举。”
她将目光投向红衣女人消失的走廊尽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躲？那不是她的风格。
既然这红衣女人是公寓规则的一部分，那么，从她身上，或许能挖出一些关于此地真相的线索！
在谢临川和小林小美惊愕的目光中，虞千秋非但没有按照规则“缓慢后退”，反而迈开了脚步，径直朝着红衣女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她的步伐稳定而坚定，玄色袍服的下摆在积灰的地毯上拂过。
“汝，有何冤屈？”
清冷而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清晰地传向前方的黑暗。
她竟主动走向那恐怖的红衣女人，并开口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