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疯狂砸在迈巴赫的车窗上，汇成扭曲的水流，模糊了窗外的一切。
东郊工业园区的路灯坏了大半。
零星的昏黄光晕在雨夜里摇曳，像一只只孤魂的眼睛。
“寒总，c区三间仓库，我们的人在接近c-1和c-3时都遭到了警告性射击。”
车载通讯系统里，曹兴杰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声，透着一股压抑的急躁。
“对方占据了制高点，我们暂时无法靠近。”
寒凌夜没有说话，车内的气压低得让曹兴杰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视线穿透雨幕，钉死在前方那片被黑暗与暴雨吞噬的废弃建筑群。
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不快不慢。
那节律，每一下都重重砸在曹兴杰的心上。
废弃仓库里，一股铁锈和霉菌混合着雨水的潮气，野蛮地钻进苏婉糖的鼻腔。
她被绑在冰冷的铁架上，手腕和脚踝被绳索勒出的痛楚，一阵阵地袭来。
嘴里塞着的布条浸透了不知名的液体，每一次挣扎着呼吸，喉咙都像被刀割开一样。
镇静剂的药效正在缓慢消退。
四肢的沉重感，逐渐被刺入骨髓的寒意取代。
她能听见不远处几个男人压低声音的交谈，还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咆哮。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寒凌夜肯定已经到了，要是让他找到这里，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是寒聿斌。
苏婉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周围的环境，头顶的灯泡却忽明忽暗，只能勉强辨认出这是一个堆满废弃机械的巨大空间。
动了动被反绑的双手，绳结绑得极死，是她从未见过的专业绑法。
灭顶的绝望感，正一点点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寒聿斌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接通电话，还刻意按下了免提键。
“寒凌夜，找人找到这里，辛苦了。”
寒聿斌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车内，得意与挑衅毫不掩饰。
寒凌夜拿起手机，声线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地址。”
“哟，这么直接？”寒聿斌轻笑一声。
“我的条件，曹兴杰应该告诉你了，南边那块地，你现在就发声明，公开退出竞标。”
寒凌夜没有理会他的条件，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苏启强和李青霓，是你的人？”
这个问题让寒聿斌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真是看得起他们，不过，李青霓那个女人嘛，倒是比我想象的好用，为了钱，什么都肯做。”
“我知道了。”
寒凌夜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平静的三个字，却让电话那头的寒聿斌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他强压下那股不安，恶狠狠地说道：“少给我扯开话题！给你半小时，半小时内，我要看到创宇集团退出的官方声明，否则……”
他顿了顿，走到苏婉糖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
剧痛让苏婉糖的眼泪瞬间涌出。
“……我就让你这位心尖上的小美人，换一种方式出名，你说，明早各大网站的头条是她，怎么样？”
手机里传来苏婉糖因剧痛而发出的、被布条堵住的呜咽。
那破碎的声音，精准地刺入寒凌夜的耳膜深处。
车内的温度，降至冰点。
“寒聿斌。”
寒凌夜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某种情绪，那是一种极度危险的，野兽在捕猎前的平静。
“那块地，我可以给你，创宇也可以退出。”
“但是，你动了不该动的人，就得想好怎么收场。”
“收场？哈哈哈！”寒聿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寒凌夜，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的人连门都进不来！只要我一声令下……”
“呜——呜——”
一阵悠长而沉闷的汽笛声突然响起，穿透了雨幕，也通过手机的免提，清晰地传进了寒凌夜的耳朵里。
火车。
寒凌夜的视线猛地转向曹兴杰。
曹兴杰几乎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刻在平板电脑上调出工业园区的详细地图，手指飞快地在上面划动。
“寒总，东郊的旧货运铁路！只经过c-2仓库的北侧！每天凌晨一点有一班固定车次！”
就是那里！
寒聿斌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致命的疏忽，他脸色剧变，立刻吼道：“你他妈在诈我？！”
“我给你十分钟。”寒凌夜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十分钟后，如果我看不到她安然无恙地走出仓库，那块地，我会亲自去竞标，而你，还有你身边的那些人，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后悔。”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寒总……”曹兴杰看着他，等待着下一步的指令。
“通知A组，从c-2仓库北侧的铁路沿线渗透。”
“b组，从南侧的排污管道进去。”
“狙击手就位，听我命令，不必警告，直接清除所有制高点的威胁。”
寒凌夜的命令简短而清晰，每个字都淬着杀气。
“c组跟我来，从正门进。”
他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名贵的西装贴在身上。
“可是寒总，对方有武器，太危险了！”曹兴杰急忙劝阻。
寒凌夜回头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曹兴杰便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仓库内，寒聿斌挂断电话后，气急败坏地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油桶。
“妈的！被摆了一道！”
他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苏婉糖，眼中的狠戾之色越来越浓。
他没想到寒凌夜竟然如此冷静，不仅没有被威胁，反而利用一个微小的细节就锁定了他们的位置。
十分钟，他的人根本不可能在十分钟内带着人质安全撤离。
“斌哥，现在怎么办？寒凌夜的人肯定已经包围过来了！”旁边一个小弟慌张地问道。
寒聿斌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突然，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怕什么！”
他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在了苏婉糖的太阳穴上。
“他不是在乎她吗？我倒要看看，是他的人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冰冷的金属触感贴上皮肤的瞬间，苏婉糖浑身僵硬。
她能清晰地闻到枪身上那股淡淡的机油味。
泪水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混着脸上的雨水和污渍。
爸爸，你在哪里……
寒凌夜……
仓库厚重的铁门外，寒凌夜带着几名最精锐的保镖，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门前。
暴雨声掩盖了他们所有的动静。
他抬起手，在冰冷的空气中，做了一个手势。
下一秒，仓库的电源总闸被切断。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