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也跟了上去,他骑车不快,却异常平稳,像道沉默的影子,不远不近地缀在两人身后,目光始终没离开温云曦的背影,生怕她撞到路人。
解雨臣站在原地,看着三人一骑绝尘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阳光落在水面上,晃得人睁不开眼,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相机,这个还是上次温云曦硬塞给他的,还说什么“好看的风景要拍下来”。
他下意识地举起相机,对着三人远去的方向按下快门,照片里,粉色的车影在前,黑色的紧追不舍,银灰色的跟在最后,背景是什刹海波光粼粼的水面和岸边的垂柳。
“我这是……被传染了?”
解雨臣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失笑地摇摇头,赶紧把相机塞回口袋,跨上自己选的那辆深蓝色自行车追上去。
等他骑到巷口,三人早就没了影。风里隐约传来温云曦的笑声和黑瞎子的嚷嚷,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加快速度,心里无奈又觉得好笑,这才多大一会儿,自己居然也养成了随手拍照的习惯,还真是被那丫头带坏了。
岸边的柳树垂着绿丝绦,时不时扫过路人的肩头。
解雨臣骑过银锭桥,远远看见前面的拐角处,粉色的自行车突然慢了下来,黑色的山地车趁机紧追上,张起灵的小银不紧不慢的跟着俩人,但是他仔细看过去,才发现间隔的距离始终是一致的。
“追上你了!”黑瞎子猛地一蹬脚踏,车身灵巧地晃到温云曦旁边,扭头冲她扬下巴,语气里满是得意。
温云曦脚下没停,眼睛却瞟向旁边的湖面,嘴硬道:“那是我故意放慢速度看风景,不然你哪追得上?”
她说着,还伸手拂开一缕被风吹到脸上的碎发,发间的珍珠发卡在阳光下闪了闪。
张起灵也默默加快了蹬车的频率,银灰色的车架悄无声息地跟上,与两人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他的目光掠过湖面,落在远处岸边的芦苇丛上,那里正有几只白鹭振翅飞起,翅尖划过水面,带起一串细碎的涟漪。
“小花快点啊!”温云曦扭头冲身后喊,声音被风送出去,带着点清脆的回响。
“来了。”
解雨臣应了一声,脚下稍一用力,深蓝色的自行车如离弦之箭般追了上来,车铃被风撞得叮当作响,惊飞了枝头几只啄食的麻雀。
四辆车终于并成一排,不紧不慢地沿着湖岸骑行。
温云曦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伸出去,感受着带着水汽的风拂过指尖,忍不住感叹:“你们还别说,这季节的什刹海是真漂亮。”
“那是自然。”
解雨臣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傲气,“北京的秋天本就是最好的,尤其是什刹海,一到这时候,就像被老天爷打翻了颜料盘。”
确实如此。
岸边的垂柳早已褪去盛夏的浓绿,叶子边缘染上了浅黄,风一吹,千万条柳丝如金色的帘幕般摇曳,偶尔有几片叶子脱离枝头,打着旋儿飘落在湖面上,随波逐流。
不远处的银杏树上,扇形的叶片已经黄透,阳光穿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满地碎金,踩上去沙沙作响。
黑瞎子看着岸边支着画板写生的老人,忽然叹了口气:“我跟哑巴来北京这么多年,正经赏景的次数,还真都是跟着小老板才有的。
以前要么在墓里摸爬滚打,要么在盘口应付那些杂事,哪有心思看这些。”
张起灵默默点头,目光扫过湖边下棋的老头,两人正为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手里的蒲扇拍得桌子砰砰响,旁边观战的人凑着热闹,笑声混着鸽哨声飘过来,竟有种说不出的安逸。
现在不是节假日,又是下午,湖边的人不算多。
偶尔有三三两两的游客骑着自行车擦肩而过,笑着打招呼,岸边有年轻情侣坐在长椅上,分享着同一本故事书,男生伸手替女生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推着车走过,吆喝声悠长而清亮,裹着糖衣的山楂在阳光下红得透亮。
湖水是极清的,像块被打磨过的蓝宝石,映着天上的流云缓缓移动。
湖面上漂着几叶小舟,船夫戴着草帽,慢悠悠地摇着橹,船桨划过水面,留下一道道细密的水纹,许久才散去。
远处的银锭桥横跨湖面,桥身的石栏被岁月磨得光滑,几个孩子趴在栏杆上,伸手去够水里的柳叶,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你看那棵老槐树。”
解雨臣指着湖边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有上百年了,春天开槐花的时候,整条街都是香的。现在虽然没花了,但这树冠多好看,像把撑开的大伞。”
温云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老槐树枝桠交错,遮天蔽日,树下围坐着几个打扑克的老人,搪瓷缸子放在旁边的石桌上,氤氲着淡淡的茶香。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漏下来,在他们花白的头发上跳跃,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温柔。
风里带着湖水的潮气,混着桂花香和烤红薯的甜香,是独属于秋天的味道。
四人骑着车,车轮碾过铺着落叶的路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谁都没有再多说话,只是慢慢蹬着,任由这满目的秋色和人间烟火气,一点点浸进心里。
“哎,你看那船老大摇橹的姿势,跟咱们上次在湖上撑篙似的,就是没咱哑巴稳当。”黑瞎子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张起灵,语气里带着点打趣。
张起灵抬眼瞥了眼湖面上的小舟,没说话,却轻轻往温云曦那边靠了靠,她刚才为了看水里的锦鲤,车把歪了下,差点撞上岸边的石墩。
他的车把不经意间蹭了蹭她的车把,像在无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