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世界树之叶引导的根须通道,感受与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狂暴的空间乱流,而像是被包裹在一条温暖、平稳的生命河流中,顺流而下。周遭是流淌的翠绿色光辉,能模糊地感受到无数古老根须的脉络在光影之外飞速后退,仿佛穿梭于巨树内部的经络。
当脚底重新踏上坚实地面,那股包裹周身的温润生命之力如潮水般退去时,首先涌入感官的,是艾恩大陆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湿润的、带着腐殖质和草木清香的空气,取代了翡翠林海那过于浓郁纯粹的生命能量。耳边传来了久违的、窸窣的虫鸣与远方隐约的鸟叫,不再是林海中那种万物有灵的静谧。天空被茂密得近乎遮天蔽日的树冠切割成碎片,投下斑驳陆离的光点。这里的树木同样高大无比,但与翡翠林海那些如同翡翠雕琢的晶化树木不同,这里的巨木是真实的、饱经风霜的木质,树皮粗糙皲裂,缠绕着真正的藤蔓与苔藓,充满了原始而野性的生命力。
这里,便是艾恩大陆南部的巨木之森。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哈哈哈!胖爷我终于回来了!”慕容小胖激动地原地蹦跳了几下,贪婪地呼吸着熟悉的空气,尽管这里的灵气远不如翡翠林海精纯,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路烨也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他第一时间检查伙伴们的情况。
龙螶从他手臂上跃下,体型恢复常态,暗金骨甲在森林斑驳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它仰头发出一声低沉而畅快的咆哮,声震林樾,惊起远处一片飞鸟。在这片属于主物质位面的森林里,虽然木属性环境依旧不算主场,但那令人窒息的元素惰化和生命压制已然消失,它感觉体内的暗影与混沌之力重新变得活跃、顺畅,连带着那秩序枷锁的裂痕似乎都稳定了不少。
烈焰鸟更是直接从路烨领口里钻了出来,站在他肩头,兴奋地“唧唧”乱叫,小翅膀扑棱着,仿佛在庆祝逃离了那个让它浑身不舒服的“绿色地狱”。它甚至尝试着吐出一小串火星,虽然微弱,却带着久违的活力。
虚光则安静地悬浮在一旁,灰白的眼眸平静地扫视着这片新的(或者说,回归的)环境。艾恩大陆的能量场远比元素位面或翡翠林海要复杂、混沌得多,各种属性的能量,包括生灵的思绪、亡魂的残念、大地的脉动……交织成一幅纷繁芜杂的图景。这对它而言,似乎别有一番意味,它体表的岩石质感在斑驳的光线下,仿佛也随之变得更加深沉内敛。
“总算是暂时安全了。”路烨环顾四周,巨木之森广袤无边,人迹罕至,确实是绝佳的藏身之所。“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我们具体在森林的哪个位置,然后找个地方彻底休整,再从长计议。”
他看向慕容小胖:“小胖,你们慕容家的商会,在南部有据点吗?或者,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外面,获取情报?”
慕容小胖拍了拍胸脯,又恢复了那副土豪少爷的派头:“哥,你放心!巨木之森外围有几个大型的冒险者营地和边境小镇,都有我们慕容家商队的驿站!我身上有家族的传讯符,虽然在这森林深处信号可能不太好,但只要往外围走一段,肯定能联系上!情报、物资,包在我身上!”
路烨点了点头,有地头蛇就是方便。他再次感受了一下与烈焰鸟那微弱的契约联系,确认了它之前作为诱饵引开墨托斯后,虽然受了点惊吓,但并无大碍,正躲在某个树洞里啃食火晶石恢复,便暂时不去管它。
“我们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扎营,恢复状态。龙螶,你负责警戒。虚光……”路烨看向虚光,顿了顿,“……随意。”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位大爷分配任务。
一行人在这原始古老的巨木之森中穿行,寻找着合适的落脚点。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上投下不断变幻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偶尔能看到受惊的小兽从灌木丛中窜过。比起之前几个位面的光怪陆离与危机四伏,这里虽然同样潜藏着魔兽的危险,却多了一份属于主物质世界的真实与……烟火气。
最终,他们在一处背靠巨大岩壁、前方有溪流经过的林地找到了合适的地点。龙螶熟练地用利爪和尾巴清理出一片空地,慕容小胖则兴致勃勃地从储物袋里掏出各种野外生存的豪华装备——防水防潮还带微弱恒温阵法的帐篷、自带净水功能的水囊、甚至还有一套小巧的厨具和一大堆密封好的、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肉干与灵谷。
路烨看着小胖如同变戏法一样布置着营地,不禁莞尔。他坐在溪边一块光滑的巨石上,听着潺潺水声,看着龙螶在溪边低头饮水,虚光则悬浮在树荫下,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拿出那块从龙城带出的龙晶石板,手指抚过上面冰冷的纹路。远古龙族的秘辛、混沌之心的封印、秩序之锁的枷锁、世界树崩塌的碎片、守护者模糊的警示……无数信息在他脑海中交织。
未来的路,依旧迷雾重重。圣殿与深海商会的追捕不会停止,体内混沌之力的隐患亟待解决,虚光那关乎宇宙平衡的使命更是一个沉重而无形的担子。
但此刻,坐在这片熟悉的森林里,听着溪流与风声,看着暂时安顿下来的伙伴们,路烨心中却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他都会带着它们,一起走下去。
他抬起头,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望向那片被分割的、却依旧广阔的天空。
新的征程,或许才真正开始。
(第六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