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元帅看着角落里专注啃虫族零件的崽崽,狮脸上那点强装的严肃和无奈瞬间垮掉,只剩下浓浓的、近乎宠溺的无奈。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巨大的手掌再次捂住了额头。
得了,这下更解释不清了。
卡尔文上校的视线,如同生锈的机械轴承,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从啃零件的云澈身上,移回到病床上以手掩面的雷蒙德元帅身上。
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云澈也看到了他。
她的小鼻子微微动了动,清澈的大眼睛在上将严肃的脸上停留了一秒。
然后,她抬起沾着油光的小手,非常自然地从啃了一半的甲壳虫干,
掰下还冒着热气、油脂最足的那一小块,递向卡尔文上将。
软糯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带着点分享美食的真诚:
“吃吗?肉多,紧实管饱。”
卡尔文上将:“……”
他低头看着递到面前那块油汪汪、香喷喷的甲壳肉干,
又抬头看看小女孩那纯净得不染尘埃的眼神,再联想到刚才关于“虫肉香死论”的只言片语……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意义不明的气音,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墙壁。
他感觉自己的逻辑思维、科学素养、乃至几十年军法处生涯建立起的认知体系,都在眼前这幅荒诞到极致的画面冲击下——
一边是元帅的“烧烤香死论”,一边是五岁幼女生啃带壳的虫族肉干——
彻底碎成了渣渣!
就在卡尔文上校濒临崩溃的边缘,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穿着无菌隔离服的哈里斯博士和埃文斯教授走了进来,两人手里都拿着数据板,显然刚结束对元帅身体的复查。
哈里斯博士一眼就看到了病房里诡异的气氛——石化状态的军法处三人组,
捂脸的元帅,以及角落里啃得正欢的云澈。
经验丰富的老医生立刻嗅到了麻烦的味道。
“卡尔文上校?”
哈里斯博士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僵局,“元帅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如果军部的质询……”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卡尔文上校猛地打断。
这位军法处高官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转过身,
指向角落里还在“咔嚓咔嚓”的云澈,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变调:
“哈里斯博士!埃文斯教授!你们来得正好!解释一下!请用你们科学的、严谨的、医学的、生物能量的知识给我解释一下!”
“一个五岁的自然女性幼崽!她!她怎么能啃得动虫族甲壳的?!那玩意儿都能用来造机甲关节的!硬度是标准装甲钢的两倍!”
“还有元帅……元帅他说虫族是被……是被烧烤香死的?!”
哈里斯博士和埃文斯教授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云澈,正好看到她小嘴一张,又是“咔嚓”一口,在坚硬的虫族甲壳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小月牙印。
哈里斯博士:“……”
埃文斯教授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比研究云澈银针时还要狂热百倍的光芒!
他几乎是扑到了自己的数据板上,手指疯狂敲击着:
“不可思议!绝对不可思议!……这……这简直是奇迹!”
“快!记录!分析牙齿成分!这绝对是全新的生物材料研究方向!”
哈里斯博士看着陷入研究狂热的搭档,
又看看一脸“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雷蒙德,
再看看角落里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只是觉得这个“硬肉干”味道寡淡、不太好吃而微微蹙起小眉头的云澈,
最后目光落在快要脑溢血的卡尔文上校身上。
经验丰富的老医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专业而镇定:
“上校,关于云澈小姐的……特殊之处,以及战场上的具体情况,涉及元帅府最高机密和云澈小姐的个人安全。在元帅完全康复并正式向军部提交详细报告之前,我们无权透露更多。至于那个零件……”
他看了一眼云澈手里被啃得坑坑洼洼的轴承外壳,“可能是……某种特制的、高钙磨牙棒?对,儿童磨牙棒!帮助发育!”
这个解释苍白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卡尔文上校脸上的肌肉再次剧烈抽搐起来,他看着哈里斯博士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脸,
再看看埃文斯教授对着数据板喃喃自语
“磨牙棒?不可能!分子键断裂模式完全不符……”,
最后目光定格在云澈身上——
她似乎觉得这个“磨牙棒”实在没什么味道,随手把啃掉一小块的虫族腿丢到了一旁的地毯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然后从小道袍的袖子里(天知道她怎么塞进去的)又摸出了一个……
能量压缩饼干的锡箔包装袋?
开始认真地撕扯包装。
“嗬……嗬……”
卡尔文上校喉咙里的声音更响了,他感觉自己需要立刻吸氧。
一股深彻骨髓的疲惫,混杂着“这世界是不是疯了”的荒谬感,像星际尘埃般无声无息地将他淹没。
“够了!”
雷蒙德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起,打破了这场荒诞的闹剧。
他放下捂着脸的手,狮瞳中重新燃起属于联邦元帅的锐利光芒,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股久经沙场的铁血气势瞬间压过了病房里的混乱。
“卡尔文上校。”
雷蒙德的声音斩钉截铁,
“断脊星域战役的报告,我会在身体允许后,亲自向军部最高统帅部和议会提交。报告中会包含所有……你们所看到的、以及你们无法理解的事实。”
“在此之前,关于战役细节和云澈小姐的任何信息,均属联邦最高军事机密!任何未经授权的调查、质询或泄露,都将被视为叛国!”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军法处的三人:“听明白了吗?”
卡尔文上校被那目光刺得一凛,他几十年军法处生涯建立起的认知壁垒,在此刻塌方成了一片废墟。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尽管脸色依旧难看,但还是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元帅!下官……明白了!”
声音干涩无比。
他身后的两名年轻军官也如梦初醒,慌忙捡起摔坏的光板碎片,手忙脚乱地立正敬礼。
“现在,带着你们的问题和……那个‘磨牙棒’残骸,”雷蒙德指了指地上被云澈啃过的虫族腿和甲壳,
“离开我的病房。我需要休息。”
卡尔文上校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示意那名拿着存储器的军官上前,
极其小心地用镊子(哈里斯博士友情提供)夹起那个沾着可疑口水和牙印的虫族腿和甲壳零件,
放入一个无菌样本袋中,仿佛那是什么高危生化武器。
三人再次敬礼,带着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脚步虚浮地、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离开了病房。
临走前,卡尔文上校最后看了一眼角落——云澈终于撕开了包装袋,
正小口小口地啃着能量饼干,腮帮子一鼓一鼓,眼神满足。
卡尔文上校:“……”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病房门无声滑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凝重的气氛瞬间消散大半。
哈里斯博士长长舒了口气,擦了下额角不存在的冷汗。
埃文斯教授则立刻凑到雷蒙德床边,激动地指着数据板:
“元帅!您看!云澈小姐的唾液样本初步分析显示……”
“博士,”雷蒙德疲惫地打断他,
“先说说我的伤。”
他现在只想清净一会儿。
“哦!对对!”
哈里斯博士连忙上前检查仪器数据,
“元帅,您的恢复速度堪称奇迹!体内残留的虫族秽气已被完全清除,受损的内脏和经络正在高速再生,这绝对……”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了。
大概是觉得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太难闻,她的小手又习惯性地伸进了那宽大的道袍袖子里,摸索了一下。
在所有人呆滞的、带着一丝惊恐的目光注视下,云澈掏出了一小包……
还散发着微弱余温的东西。
她熟练地解开油纸,露出里面几块烤得金黄焦脆、油脂浸润、散发着霸道肉香的——虫腿肉!
浓郁的烤肉香,
霸道地驱散了消毒水的味道,蛮横地钻进了每个人的鼻腔!
咕咚!
哈里斯博士和几个年轻护士的肚子,甚至不受控制地发出了应和的“咕噜”声。
连卡尔文上将身后那位手按枪柄的将军,喉结都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云澈完全无视了病房里诡异的气氛和那几道几乎要实质化的灼热目光。
她吹了吹热气,张开小嘴,啊呜就是一大口!
咔嚓!酥脆的外皮碎裂。
她小腮帮子鼓鼓囊囊地蠕动着,享受着这顿迟来的“早餐”。
仿佛刚才那场严肃质询,
还不如手里这块烤虫肉重要。
雷蒙德看着这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重重地靠回医疗床头低语:
“……看吧。”
证据?现场演示?
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直观的“证据”?
角落里,云澈终于把最后一点“早餐”咽了下去。
她拍了拍小手上的碎屑,小眉头微微皱起,似乎觉得味道一般。
她抬起清澈的大眼睛,看了看病床上揉着额头的雷蒙德,
又看了看那三个像石雕一样僵硬的军部大佬。
一个小小的身影哒哒哒地跑到了病床边。
似乎觉得元帅这里可能有更好吃的东西。
她踮起脚尖,小手扒着高高的病床边缘,努力把小脑袋探上来,
清澈的大眼睛看着雷蒙德身上厚厚的绷带,又看了看他有些苍白的脸。
然后,她的小手再次伸进她仿佛能装下整个军火库的宽大道袍袖子里,摸索了一阵。
在雷蒙德、哈里斯博士和埃文斯教授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她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符纸。
不是丹药。
也不是虫族甲壳。
而是一个……
比刚才那个虫肉还要大上一圈的……
崭新带着滋滋冒油的大肉腿!
这个大肉腿,在病房顶灯的照射下,闪烁着诱人(对云澈而言)的光芒。
云澈踮着脚,努力把这个比她小胳膊还粗的、沉甸甸的崭新肉腿举高高,递到雷蒙德面前。
她的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眼神里带着点“这个看起来更顶饱”的认真,软糯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吃吗?这个,没糊。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