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洒在青云域青风镇外的葬剑坡上。
枯黄的野草被秋风卷得漫天飞舞,坡上错落分布着数十座低矮的土坟,坟前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在坟头插着半截锈迹斑斑的铁剑——那是三年前,凌家满门三百七十一口的埋骨之地。
一个身着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衣衫的少年,正跪在最中央那座土坟前,用一块破布细细擦拭着坟头的铁剑。少年名叫凌云,十六岁的年纪,身形却比同龄人防显单薄,唯有一双眼睛,在布满尘垢的脸上亮得惊人,像淬了寒星的剑锋,藏着与年龄不符的隐忍与坚毅。
“爹,娘,大哥……今日是凌家灭门三周年,云儿来看你们了。”凌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指尖抚过冰冷的铁剑,铁锈沾在指腹,如同三年前溅在他脸上的血。
三年前的那个雨夜,青风镇火光冲天,赵家的修士如同凶神恶煞般闯入凌家。他们手持血色长剑,修炼着诡异的邪功,凌家的护族剑阵在那种邪异力量面前不堪一击。父亲凌啸天祭出家族传承的《凌云剑谱》残卷,拼死挡住了赵家主赵坤,却被对方一记“噬血掌”拍碎心脉;母亲将他藏进枯井,自己转身冲向追兵时,背影永远定格在火光里;大哥凌云霄为了掩护他逃离,被赵家的护卫一剑刺穿了胸膛。
那一夜,青云域传承三百年的凌家,连同那部据说藏着上古剑修秘密的剑谱残卷,一同沦为了血煞。而他凌云,成了凌家唯一的幸存者。
三年来,他从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变成了靠乞讨和采药为生的流民。他不敢暴露身份,不敢与人深交,每日除了填饱肚子,便是在这葬剑坡守着亲人的坟墓,一遍遍回忆那夜的惨状,将赵坤的脸、赵家修士的狞笑,深深刻在骨子里。
“赵坤……”凌云攥紧拳头,指节发白,“还有赵家的狗贼们,你们等着,凌家的仇,我迟早要报!”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突然卷过葬剑坡,坟头的铁剑发出“嗡嗡”的低鸣,像是在回应他的誓言。凌云怀中,一块用锦缎包裹的残片突然发烫,他连忙掏出来,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凌云剑谱》仅存的半页残卷。
残卷边缘焦黑,上面用古篆写着几行残缺的剑诀,还有一幅模糊的剑形图案。三年来,他翻来覆去地看,却连一个字都看不懂,只知道这是家族的根,是父母用命护住的东西。
可今日,残卷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锦缎包裹不住的地方,竟透出淡淡的青色灵光。凌云惊讶地看着残卷,只见那些古篆文字开始隐隐发光,图案中的剑影仿佛活了过来,在残卷上缓缓流转。
“这是……”凌云心头狂跳,他从未见过残卷有如此异象。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不知何时被铁剑划破,一滴鲜血滴落在残卷上。血珠刚一接触残卷,就被瞬间吸收,残卷的灵光骤然暴涨,青色光芒冲天而起,将整个葬剑坡都笼罩其中。
“轰隆!”
葬剑坡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凌云脚下的土地裂开一道缝隙,一柄通体漆黑、布满锈迹的古剑从裂缝中缓缓升起。古剑长约三尺七寸,剑鞘斑驳,看不到任何纹饰,看上去就像一块废弃的凡铁,可当它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连秋风都停下了脚步。
“这是……家族的镇族之宝,裂穹剑?”凌云瞪大了眼睛。
他曾在家族的古籍中见过记载,凌家的开派祖师曾得一上古古剑,取名“裂穹”,可惜在千年前的宗门大战中遗失,从此下落不明。他万万没想到,这柄传说中的古剑,竟一直埋藏在葬剑坡的地下。
裂穹剑悬浮在半空,剑鞘上的锈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里面乌光流转的剑身。紧接着,它像是有了灵智般,缓缓朝着凌云飞来,剑首轻轻触碰了一下他手中的剑谱残卷。
“嗡——”
残卷的灵光与剑身的乌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青色光柱,瞬间将凌云包裹其中。一股庞大而温和的力量涌入他的体内,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三年来因营养不良和风寒留下的暗疾,竟全都消散无踪。
更神奇的是,他的丹田处,原本空空如也的气海突然泛起涟漪,一股奇异的气旋开始凝聚。凌云曾偷偷观察过其他修士修炼,知道这是感应到灵力、即将踏入修炼之路的征兆。
“我……我能修炼了?”凌云又惊又喜。
三年来,他不止一次想过拜师学艺,可无论去哪个宗门测试,得到的结果都是“无灵根,无法修炼”。这几乎断绝了他复仇的希望,可现在,裂穹剑与剑谱残卷竟为他打开了修炼之门。
就在气旋即将稳定成型时,一股更为霸道的力量突然从裂穹剑中涌出,直冲他的识海。凌云只觉脑袋一阵剧痛,无数关于剑道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有基础的剑势法门,有剑意的感悟心得,还有一幅幅玄奥的剑招图谱。
“混沌剑体……竟真的存在……”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突然在他识海中响起。
凌云一惊:“谁?谁在说话?”
“吾乃裂穹剑器灵,残存一缕残魂……”那声音断断续续,“你身负混沌剑体,可兼容万法,吸收诸般剑意……此乃剑道至高体质,却也引天道忌惮……”
混沌剑体?凌云愣住了,他从未听过这种体质。
“剑谱残卷……乃《乾坤剑典》开篇……与你体质契合……”器灵的声音越来越弱,“吾需沉睡恢复……日后修炼,可问剑中残魂……”
话音落下,识海中的声音彻底消失,裂穹剑的光芒也黯淡下来,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他的丹田气海,与那道气旋融为一体。而手中的剑谱残卷,也化作点点青光,融入他的眉心,那些古篆文字和剑招图谱,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识海里。
凌云缓缓睁开眼睛,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丹田中的气旋稳定流转,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剑徒初期境界,却比普通修士的气旋凝练数倍。更重要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能量,只要他愿意,就能随时将其吸入体内,转化为自身的灵力。
“爹,娘,大哥,你们看到了吗?我能修炼了!我有复仇的希望了!”凌云对着坟茔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磕出血迹也浑然不觉。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中的迷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光芒。他知道,仅凭现在的实力,别说报仇,连赵家的大门都进不去。赵坤是青云域少有的剑皇境强者,赵家还有数十名剑师、大剑士境的修士,实力悬殊如同天堑。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凌云握紧拳头,“流云剑宗三个月后招收弟子,那是我唯一的机会。”
流云剑宗是青云域七大剑派之一,虽然排名靠后,却也是正经的修仙宗门。三年前,凌家与流云剑宗素有往来,若能拜入宗门,不仅能系统修炼,或许还能查到更多关于赵家的秘密。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去一趟赵家。他想亲眼看看,那个杀害他全家的凶手,如今过得有多风光。
夜幕降临,青风镇笼罩在一片寂静中。凌云换上一身更破旧的衣服,脸上抹了些泥土,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乞讨的流民,悄悄潜入了镇中心的赵家府邸。
赵家府邸比三年前扩建了一倍,朱红大门上挂着烫金匾额,门口站着两名手持长枪的护卫,气息凝练,竟是剑师境的修士。凌云伏在街角的阴影里,心脏砰砰直跳,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靠近仇人。
他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狸猫般穿梭在赵家的院墙之间。赵家的护院阵法比三年前更加严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显然赵坤还在修炼那门邪异的《噬剑诀》。
穿过几重院落,凌云来到了赵家的练功房外。练功房的窗户没有关严,露出一道缝隙,里面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凌云悄悄凑过去,透过缝隙往里看去。
练功房中央,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赤裸着上身,正在运转功法。他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周身环绕着淡淡的血雾,每一次呼吸,都有无数细小的血线被他吸入体内。正是赵家主,剑皇境强者赵坤。
在赵坤面前,跪着一名年轻修士,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颤抖。赵坤猛地睁开眼睛,双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红光,右手成爪,猛地抓向那名修士的头颅。
“噗嗤!”
一声轻响,那名修士的头颅如同碎裂的西瓜般爆开,鲜血和脑浆飞溅。赵坤张口一吸,一道血色光团从修士的尸体内飞出,被他吞入腹中。他的气息瞬间暴涨了几分,皮肤的暗红色也更深了。
“《噬剑诀》果然霸道,可惜这具身体的剑魂太弱,用处不大。”赵坤舔了舔嘴角的血迹,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性。
躲在窗外的凌云浑身冰冷,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亲眼看到,那名修士的魂魄被赵坤吞噬,连一丝残魂都没剩下。这种邪功,简直丧心病狂!
“凌家的《凌云剑谱》果然不简单,虽然只得到半卷,却让我的《噬剑诀》突破到了第七重。”赵坤走到一旁,拿起桌上的半卷剑谱,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可惜另一半不知下落,若是能找到完整的剑谱,说不定我能突破到剑尊境!”
凌云的心脏猛地一缩,原来赵家只得到了半卷剑谱,另一半应该是随着父母的尸体,被埋进了葬剑坡。若不是今日裂穹剑觉醒,他恐怕永远不知道家族的剑谱竟如此重要。
就在这时,赵坤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窗户:“谁在外面?”
一股强大的灵压瞬间锁定了凌云,如同泰山压顶般让他喘不过气。凌云脸色大变,转身就跑。他知道,以赵坤的实力,只要被追上,他必死无疑。
“找死!”赵坤怒吼一声,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练功房外。他看着凌云逃窜的背影,眼中闪过杀意,右手一挥,一道血色剑气直刺凌云的后心。
凌云只觉背后发凉,生死关头,识海中的剑谱残卷突然发热,丹田中的裂穹剑微微震动。他下意识地按照识海中的剑招图谱,侧身躲过剑气,同时脚下踩着一种玄奥的步法,速度骤然提升。
“嗯?这步法……是《凌云剑谱》上的‘踏雪无痕’?”赵坤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狂喜,“原来你是凌家的余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身形再动,速度比凌云快了数倍,转眼间就追了上来。血色剑气如同雨点般落下,封锁了凌云所有的退路。
凌云咬紧牙关,丹田中的灵力疯狂运转,识海中的剑势法门瞬间激活。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按照《乾坤剑典》的基础剑势,朝着最前面的一道剑气劈去。
“咔嚓!”
枯枝与血色剑气碰撞,竟没有立刻断裂,反而将剑气震偏了几分。凌云借着反冲之力,再次加速,朝着赵家外跑去。
“有点意思!”赵坤更加兴奋,“区区剑徒初期,竟能挡住我的剑气,混沌剑体果然不凡!抓住你,不仅能得到完整的剑谱,说不定还能从你身上榨出混沌剑体的秘密!”
他不再保留实力,周身血雾暴涨,身形化作一道血影,死死追在凌云身后。沿途的赵家护卫听到动静,纷纷围了上来,却被赵坤的气息震开。
凌云拼尽全力,踩着“踏雪无痕”步法,在青风镇的巷道中穿梭。他能感觉到,背后的杀意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着他。
“裂穹剑,助我!”凌云在心中呐喊。
丹田中的裂穹剑突然爆发出一股乌光,融入他的双腿。凌云只觉身体一轻,速度再次暴涨,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赵家府邸,朝着镇外的葬剑坡跑去。
“想跑?”赵坤冷哼一声,就要追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凌云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葬剑坡有凌家的护族阵法残留,虽然残破,却也麻烦。而且深夜追出,万一被其他剑派的人看到,难免惹来非议。”
他沉吟片刻,对着身后赶来的管家吩咐道:“传令下去,封锁青风镇所有出口,搜捕一切可疑人员。那小子身负混沌剑体,跑不远!另外,派人去盯着葬剑坡,他肯定会回去!”
“是,家主!”管家连忙领命。
赵坤站在原地,望着葬剑坡的方向,眼中闪过阴狠的光芒:“凌家余孽,这次你插翅难飞!”
葬剑坡上,凌云瘫倒在父母的坟前,大口喘着粗气。刚才的追杀如同噩梦一般,若不是裂穹剑最后爆发的力量,他恐怕已经成了赵坤的剑下亡魂。
“好险……”凌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他知道,青风镇已经不能待了。赵坤必定会大举搜捕,他必须立刻离开,前往流云剑宗。
凌云再次对着坟茔磕了三个头,眼神坚定:“爹,娘,大哥,我先走了。等我学成归来,定要让赵家血债血偿!”
他站起身,不再回头,朝着青云域的方向走去。夜色深沉,寒风凛冽,却吹不散他眼中的光芒。
丹田中,裂穹剑静静悬浮,散发着微弱的乌光;识海中,《乾坤剑典》的剑招图谱缓缓流转。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少年,一柄沉睡千年的古剑,一部残缺的上古剑典,在这个深秋的夜晚,悄然拉开了一段传奇的序幕。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凌云的心中,却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他知道,属于他的剑道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