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简历是唯一的武器,而自信在一次次石沉大海中,被磨损得薄如蝉翼。
大四的秋天,校园里的气氛陡然变得焦灼。曾经悠闲漫步的情侣,如今步履匆匆;图书馆里通宵达旦的身影,不再仅仅为了论文,更多的是对着电脑屏幕修改简历、演练面试。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昭阳也在这张网中。
她看着卡里所剩无几的余额,看着手机上各类租房App显示的、令人咋舌的押一付三金额,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工作,在这个庞大的城市里先活下来。
她精心制作了简历。凭借着优异的成绩和x大这块金字招牌,她最初是抱有希望的。然而,这份希望很快就在现实的铜墙铁壁上,撞得粉碎。
第一站是学校举办的大型秋季招聘会。
体育馆内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每一个知名企业的展位前都排着蜿蜒的长龙。学生们穿着不合身的、略显稚嫩的西装,脸上混合着期待与紧张。
昭阳挤在人群中,感觉自己像流水线上一个微不足道的零件。她递上简历,努力扬起嘴角,应对着hR们程式化的、有时甚至不带温度的目光。
“有相关实习经历吗?”一个穿着精致套装的女hR翻着她的简历,头也没抬。
“在学校社团担任过什么领导职务吗?”
“除了专业课程,还有什么其他技能?比如python熟练吗?数据分析工具会用哪些?”
一个个问题像冰冷的石子投来。昭阳的回答变得越来越没有底气。她的实习经历只有短短两个月在一家小出版社的打杂;社团经历几乎为零;技能仅限于课本知识和基础的office操作。
她看到旁边一个男生,正自信地向hR介绍他在某知名投行的暑期实习项目,侃侃而谈他参与的并购案例。看到苏曼妮妆容精致,拎着名牌手袋,直接走向一个展位,和里面的hR熟稔地打着招呼——她父亲似乎和那家公司的高层相熟。
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几乎窒息。
一场招聘会下来,她投出去了二十多份简历,换来的是手臂的酸麻和喉咙的干涩。而那份期待,早已被磨损得所剩无几。
接下来的日子,变成了海投简历和等待通知的循环。
她在各大招聘网站注册了账号,机械地填写着千篇一律的在线申请。每一次点击“提交”按钮,都像是一次微小的、投入未知的赌博。
回应寥寥无几。
大部分简历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偶尔有几封回复,打开一看,却是冰冷的系统拒信:“非常感谢您的关注,但很遗憾……”
她也接到过一些面试通知。
有一次,是一家看起来不错的文化公司。面试官对她x大的背景很感兴趣,问了许多关于她读书感悟、对文化的理解等问题。相谈甚欢,她甚至觉得有戏。最后,面试官随口问了一句:“你家是本地的吗?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昭阳照实回答了。
面试官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点了点头:“好的,情况我们了解了,有消息会通知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后来才隐约明白,对方可能更希望招聘一个家庭背景能带来某些资源的本地员工。
还有一次,是一家初创公司,面试流程极其繁琐,经历了三轮。最后一轮是群面,模拟商业案例讨论。同组有几个口才极佳、表现欲强的学生,不断抢话,主导节奏。昭阳习惯性地先思考再发言,往往等她组织好语言,话题已经被带到了下一个环节。她像个沉默的旁观者,看着别人挥洒自如。
结果可想而知。
一次次被拒绝,一次次没有回音。她开始自我怀疑。
是不是我真的太差了?
是不是除了会考试,我什么都不会?
是不是我根本就不该留在这个城市?
焦虑像藤蔓,在深夜紧紧缠绕着她,让她失眠。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眼下带着乌青、神色疲惫的自己,感到一种深刻的无力。
她甚至开始病急乱投医,去面试了一些明显不靠谱的销售岗位,对方画着巨大的饼,描绘着不切实际的暴富前景,让她心生警惕,落荒而逃。
钱包越来越瘪,信心也越来越薄。
有一天,她接连参加了三场面试,从城市东头跑到西头,回到学校时已是华灯初上。她疲惫地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
秋风吹落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她看着周围灯火通明的宿舍楼,听着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孤岛。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里没有糖,也没有饼干,只有一张冰冷的公交卡。她想起了外婆,想起外婆塞给她的那叠皱巴巴的钞票和“吃饱,穿暖”的叮嘱。
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但她深吸了一口气,把那股酸涩强行压了下去。她不能倒下。她没有任何退路。
在现实的洪流中,每个人都像一粒沙,被裹挟着前进。求职这场大战,磨掉的不仅是棱角,更是对自身价值的笃信。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叶,走向宿舍楼。明天,还有一场面试。尽管希望渺茫,但她知道,自己必须继续投递,继续奔波。在这场看似没有尽头的消耗战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那份能让她在这个城市立足的“第一份offer”,究竟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