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擎被扒掉官服，狼狈不堪地拖出御书房的情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飞遍了整个宫廷前朝。
昔日门庭若市的赵府转眼被御林军团团围住，家眷奴仆皆被看管，不得随意出入。抄家的圣旨紧随而至，曾经权倾朝野的兵部尚书府邸，一夜之间大厦倾颓。
朝堂之上，更是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地震。
翌日清晨，金銮殿内气氛肃杀。
萧衍高坐龙椅之上，面沉如水，冰冷的视线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以往站在最前方，意气风发的赵擎的位置，已然空了出来，像一个突兀的伤口，提醒着所有人昨夜发生的惊天巨变。
「众卿可有本奏？」萧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短暂的死寂后，御史大夫王大人率先出列，声音洪亮而愤慨：「陛下！臣要弹劾原兵部尚书赵擎，结党营私、构陷后妃、勾结宗室、意图不轨！其罪罄竹难书，恳请陛下严惩，以正朝纲！」
有了带头的，那些早已对赵擎不满或之前被迫依附的官员，此刻见风向骤变，纷纷争先恐后地出列附和。
「臣附议！赵擎狼子野心，罪该万死！」
「陛下圣明！早已洞察其奸，此乃国之幸事！」
「臣亦有本奏，赵擎于去年军饷调度中，中饱私囊，臣这里有账册明细为证！」
「臣检举赵擎门生，吏部侍郎李维，乃赵擎安插之眼线，为其卖官鬻爵提供便利！」
一时间，弹劾、检举之声此起彼伏，仿佛赵擎是一棵已然倒下的大树，人人都迫不及待地上前踩上几脚，再劈下几根枝桠作为功劳和投诚的证明。
萧衍冷眼看着这出人间百态，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唯有在看到几位老臣面露唏嘘之时，眼神才略微缓和。
「着令三司会审，严查赵擎及其党羽所有罪状。一应人等，绝不姑息。」萧衍的声音斩钉截铁，定下了基调，「涉案官员，即刻停职查办。空悬职位，由吏部与内阁尽快推举能臣干吏替补，不得有误。」
「臣等遵旨！」众臣齐声应道。
这场朝会，与其说是商议，不如说是皇帝陛下的清算宣言。曾经盘根错节、难以撼动的赵党，在铁证和皇权的雷霆一击下，土崩瓦解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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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之后，萧衍并未立刻回御书房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而是脚步一转，径直往后宫走去。
方向赫然是——漪兰殿。
李公公小步紧跟在后，心中暗忖：陛下这果然是要亲自去安抚那位受了天大委屈的楼兰公主了。经此一役，这位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只怕是大不相同了。
漪兰殿宫门前的守卫早已撤去。
萧衍摆手免了宫人的通传，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院内，阿依娜正坐在一株花开正盛的石榴树下，手里拿着一把小银剪，似模似样地修剪着枝叶。阳光透过繁密的叶片洒下，在她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白皙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柔和。她似乎很专注，并没有立刻察觉皇帝的到来。
塞莉娅率先看到，连忙跪下：「参见陛下。」
阿依娜这才恍然回神，放下银剪，有些慌乱地起身，依着礼数笨拙地行礼，官话依旧带着那股特有的、软糯的异域腔调：「陛下……万福。」
【来了来了！兴师问罪还是论功行赏？不对，他也不知道是我功劳……应该是来走个过场安抚一下我这个‘受惊’的‘嫌疑犯’？我要不要再装得柔弱一点？】
萧衍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这心声……还是如此鲜活跳脱，与眼前这副努力装出的温顺懵懂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他心中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帝王的威严，只是语气放缓了些：「平身吧。昨日之事，朕已查清，是奸人构陷，委屈你了。」
「不委屈……」阿依娜小声回答，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陛下……明察秋毫。」
【才怪！差点就被毒死了！鹤顶红啊大哥！要不是我机灵……哦不对，要不是你耳朵灵通，我这会儿都凉透了！这委屈大了去了！得加钱！不对，得给点实质性的补偿吧？比如多赏点金银珠宝？或者直接把我的禁足令永久取消？】
萧衍听着她心里那套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他轻咳一声，掩去笑意。
「嗯，」他踱步到石桌旁坐下，「虽已证明你清白，但幕后之人能轻易将东西放入你宫中，亦说明你宫中防范有所疏漏。李德全。」
「奴才在。」李公公连忙上前。
「从内务府调拨一批得力可靠的宫人过来，漪兰殿的用度份例，也按妃位标准供给，不得再有怠慢。」
「嗻！奴才这就去办！」李公公心领神会，这哪里是惩罚疏漏，分明是变着法儿的赏赐和加强保护。
阿依娜眼睛微微一亮，赶紧又低下头：「谢……陛下。」
【妃位标准！好东西！虽然比不上皇后贵妃，但以后吃穿用度肯定能上好几个档次！说不定每天都能有荷花酥了！陛下威武！】
萧衍：“……”果然还是荷花酥最重要。
他挥了挥手，示意塞莉娅和其他宫人退远些。
院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微妙。
萧衍看着眼前依旧低眉顺眼的小公主，忽然开口，语气状似随意：「此次能如此迅速破获奸计，铲除国蠹，倒也多亏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机缘巧合。」
阿依娜心里咯噔一下。
【几个意思？机缘巧合？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不可能啊，系统说了这功能是单向的，他绝对听不见！稳住，阿依娜，稳住！只要我不承认，他就没证据！】
她抬起头，碧色的眼眸里全是恰到好处的茫然：「机缘……巧合？」
「嗯，」萧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或许是先帝庇佑，或许是……天意如此，总能在关键时刻，听到一些至关重要的‘声音’。」
「声音？」阿依娜的心跳更快了，【救命！他到底是在诈我还是真的知道了？这皇帝心眼比蜂窝煤还多！系统！系统！紧急情况！他是不是发现你了？】
【叮！系统运行正常，未检测到任何被窥探迹象。请宿主保持冷静，切勿自乱阵脚。建议继续装傻。】
有了系统打底，阿依娜稍稍安心，努力维持着表情管理：「天意……保佑陛下……是好事情……」
萧衍将她那一瞬间的紧张尽收眼底，心中越发笃定和好奇。他不再追问，转而道：「赵擎已倒，出兵楼兰之议自然作罢。你可安心了。」
听到这话，阿依娜眼中瞬间迸发出真切的光彩，那是由衷的喜悦和放松，甚至暂时冲淡了伪装：「真的？谢谢陛下！陛下……是明君！」
【太好了！父王和母后不用担心了！楼兰安全了！呜呜呜……不枉我提心吊胆吃了这么多瓜，差点把小命都搭进去！值了！】
她这发自内心的笑容，明媚灿烂，竟让看惯了美人的萧衍也有瞬间的失神。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端起石桌上刚刚奉上的茶，抿了一口。
「安心便好。日后若再有事，可直接让宫人禀报于朕，不必再……暗自惊慌。」萧衍意有所指。
「是……」阿依娜乖巧点头。
【直接禀报？那多没技术含量。哪有吃瓜来得又快又准？不过下次吃到大瓜该怎么提醒他呢？总不能次次都靠‘机缘巧合’吧？头疼……】
就在这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在阿依娜脑海中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叮！检测到新的高热度瓜料！为您播报——“蛰伏的毒蛇：皇叔的紧急善后与下一步阴谋”】
【核心内容：赵擎倒台，其党羽皇叔萧远并未慌乱，正紧急处理与赵擎往来的一切痕迹（包括但不限于销毁书信、转移秘密资金、遣散部分死士）。同时，萧远判定宿主阿依娜为极大变数与威胁，计划改变策略，暂避锋芒，意图通过操纵舆论，将陛下近日来的‘未卜先知’和‘精准打击’渲染为‘受妖女蛊惑’，逐步动摇陛下威信。近期将指示其安插在钦天监的副监正袁守道，借天象异变之机发难。】
阿依娜心中剧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虽然极力克制，但眼神里的惊骇却难以完全掩饰。
【我的天！来了来了！更大的boss果然坐不住了！还要把锅甩到我头上？说我是妖女？钦天监？天象？这古人就爱搞这一套！怎么办？要不要现在暗示他？】
萧衍正准备放下茶盏，忽然听到这一连串密集而惊悚的心声，动作瞬间停滞，眸色骤然变得深不见底！
皇叔萧远！
紧急善后！
操纵舆论！
妖女蛊惑！
钦天监发难！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敲在他的神经上！
原来如此！赵擎背后的果然是皇叔！他甚至这么快就想好了对策，要将阿依娜推出来当做靶子，进而攻击君权！
好毒的计策！好深的谋划！
萧衍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常年居于帝位的历练，让他面上丝毫未显。他只是缓缓放下茶盏，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阿依娜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怎么了？」他语气平淡地问，「可是昨夜受了惊吓，身体不适？」
阿依娜猛地回神，用力摇头：「没……没有……」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吓死我了，差点露馅！不能说不能说，说了没法解释我怎么知道皇叔和钦天监要搞事……得想个办法……对了！】
她忽然灵机一动，抬起脸，努力做出天真又带着点担忧的表情：「陛下……楼兰……信奉天神……昨夜，我梦见……红色的月亮……好可怕……天神说，说……有人……要说谎……害人……」
她磕磕绊绊，词汇贫乏，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噩梦惊吓，试图用最朴素的信仰来理解并提醒他人的异族少女。
萧衍的心头猛地一震！
红色的月亮？说谎害人？
这与她心声里提到的“钦天监借天象发难”何其吻合！钦天监那帮人，最惯用的不就是以天象异变来解读吉凶，干预朝政吗？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艰难地向他示警！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萧衍心中蔓延开来。有对皇叔狠毒的愤怒，有对局势紧迫的凝重，更有对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一次次在关键时刻以这种奇特方式帮助他的小公主的……怜惜与触动。
她明明自己刚刚脱离险境，却又要因为他而卷入更深的漩涡。
「红色的月亮……」萧衍重复了一遍，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确实是不太好的预兆。朕记住了。」
他站起身：「你好生休息，无需惧怕。朕说过，会护你周全。」
说完，他深深看了阿依娜一眼，转身离开。步伐依旧沉稳，但熟悉他的李公公却能感觉到，陛下周身的气息，比来时更加冷冽和肃杀。
阿依娜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坐在石凳上。
【总算又糊弄过去了……当个吃瓜群众也太难了！还得兼职预言家！系统，下次有这种重磅瓜，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叮！吃瓜系统旨在随机播报新鲜热辣瓜料，无法预知瓜料内容与时间。请宿主保持心态，积极吃瓜。】
阿依娜：「……」我谢谢你啊！
而离开漪兰殿的萧衍，脸色瞬间冰冷如霜。
「李德全。」
「奴才在。」
「传朕密旨，让暗卫盯死敬王府（皇叔萧远府邸）！一草一木，出入人等，给朕查得清清楚楚！特别是与钦天监副监正袁守道的任何接触，即刻来报！」
「再，宣内阁张大人、御史大夫王大人、还有……忠诚伯，即刻到御书房见朕！」
「嗻！」
萧衍抬头望向天空，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层层宫阙，直刺向那个看似与世无争的皇叔。
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他，已然有了最神奇的预警。
皇叔，朕倒要看看，这次你如何翻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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