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风波看似以各打五十大板告终,但围场内的气氛却愈发诡谲。阿依娜能明显感觉到,投向她的目光中,探究和忌惮更多了。皇帝萧衍虽未再单独召见她,但她帐篷周围的明岗暗哨似乎又增加了不少。皇叔萧远则变得更加深居简出,脸上那温和的笑容仿佛焊了上去,看不出丝毫破绽。
然而,系统的预警却告诉阿依娜,平静之下是更汹涌的暗流。
【系统:紧急预警!皇叔萧远因连续计划受挫,决定兵行险着,将原定针对楼兰使团的后续阴谋暂缓,转为利用明日大型围猎制造更大混乱,首要目标——皇帝萧衍!次要目标——宿主!】
【计划详情:其已命心腹死士混入明日围猎的驱赶兽群队伍中,计划在围猎高潮时,利用特制哨音惊扰兽群,并暗中发射淬毒弩箭,目标直指陛下坐骑及宿主。制造‘陛下遇猛兽袭击,楼兰公主不幸殃及’的惨剧。弩箭箭头淬有麻痹毒素,虽不致命,但可致使行动迟缓,难以应对兽群冲击。】
【执行人:驱兽队小头目张奎(死士),弩手隐藏于陛下预定行进路线左侧山林巨石后。】
阿依娜看到这条信息,惊得差点从榻上坐起来,肩膀的伤处又是一阵抽痛。
目标竟是萧衍!还要捎带上她!萧远这是狗急跳墙了!一旦萧衍遇袭,无论伤亡与否,围场必然大乱,他便可趁机浑水摸鱼,甚至……若是萧衍重伤,他是否敢直接发动宫变?
不行!绝对不行!萧衍现在还不能死!他若是死了,大晟内乱,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附属小国!而且,她的小命也难保!
必须阻止!但这次不同以往,目标是皇帝,涉及弑君!她该如何预警?难道又要靠“做梦”或者“直觉”?
直接跑去告诉萧衍?说有人要在围猎时用毒箭射你?她怎么解释消息来源?萧衍的多疑她是见识过的,恐怕阴谋没阻止,她自己先被当成同党或妖孽抓起来了。
阿依娜心急如焚,一夜未能安眠。
翌日,大型围猎正式开始。号角长鸣,旌旗招展,骏马嘶鸣,声势浩大。萧衍一身玄色骑射装,英武非凡,一马当先,冲入围场。宗室子弟、文武官员、各国使臣纷纷策马跟上,场面壮观。
阿依娜因为“肩伤未愈”且“不善骑射”,被特许留在观猎台上。这正合她意,站得高,看得远,也更安全……但愿。
她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目光紧紧追随着远处那个一马当先的玄色身影,心脏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脑海里,系统的实时播报如同催命符:
【系统:驱兽队已就位,张奎位置:兽群右翼。弩手已潜伏,位置:左侧山林第三块鹰嘴岩下方。陛下正朝预定路线行进。】
【系统:兽群开始躁动,哨音即将响起。预计三十秒后接触!】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阿依娜的手心全是冷汗。她看到远处的兽群似乎有些异样的骚动,而萧衍正带着一队侍卫,冲向那片区域!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依娜的目光猛地被观猎台下方不远处的一幕吸引了——几个王室的小孩子正在侍从的看护下嬉闹,其中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手里正拿着一个亮闪闪的、用金属片和羽毛做成的简易风车,在阳光下使劲吹着玩。
那风车旋转,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灵感如同闪电般击中阿依娜!
她猛地站起身,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指着远处萧衍方向左侧的山林,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甚至盖过了现场的号角和喧哗:
「啊——!蜂群!好大的蜂群!黑色的!朝着陛下那边飞过去了!救命啊!陛下小心!」
她一边尖叫,一边仿佛吓疯了般,抢过旁边宫女端着准备给贵人们净手用的、盛满清水的金盆,朝着观猎台下方那个玩风车的小男孩方向,猛地泼了下去!
“哗啦——”一声,冷水兜头盖脸淋了那小男孩一身,也把他手里的金属风车浇了个透湿。
小男孩吓了一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所有人都被阿依娜这突如其来的发疯举动惊呆了!蜂群?哪里来的蜂群?还泼小王子水?
然而,就在这一刻!
远处,一声极其尖锐、频率极高的哨音猛地响起!那声音极其诡异,绝非寻常驱兽哨!
几乎同时,萧衍左侧的山林中,一道极细微的寒光一闪!一支弩箭悄无声息地射向萧衍的坐骑!
但就在弩箭即将射中的前一刻,或许是因为那声诡异的哨音,或许是因为马匹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萧衍的坐骑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猛地人立而起!
这个意外的动作,使得那支淬毒弩箭“噗”地一声,擦着马鞍边缘射空,深深钉进了旁边一棵树上!
而与此同时,那声诡异的哨音和马的惊嘶,彻底刺激了本就有些躁动的兽群!几只原本被驱赶着的黑熊和野猪猛地发狂,调转方向,竟然朝着驱兽队和弩手隐藏的方向冲了过去!
“护驾!护驾!”侍卫们惊骇万分,立刻将萧衍团团护住。
现场瞬间大乱!兽群的嘶吼、侍卫的呼喊、官员的惊叫响成一片!
观猎台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再看向那个还在指着山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楼兰公主。
蜂群?没有蜂群。但她喊了“蜂群”之后,陛下那边就真的出事了!马惊了!还有冷箭!兽群也发狂了!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真的能预知危险?还是说……那蜂群是什么常人看不见的邪祟?
萧衍在被护卫团团保护中,脸色铁青,目光如电般扫过钉在树上的那支明显非同寻常的弩箭,又看向发狂冲垮了部分驱兽队伍、甚至传来几声凄厉惨叫(疑似弩手被野兽攻击)的山林方向,最后猛地扭头,看向远处观猎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红色身影(阿依娜依旧穿着火狐斗篷)。
他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没有蜂群!他看得清清楚楚!但她却提前预警了!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而且,她泼水弄哭小王子的举动,看似发疯,此刻想来,却像是在用金属风车被浇湿无法反光、小孩哭声掩盖等方式,下意识地想要破除什么?或者说,她“看到”的蜂群,需要声音和反光来驱散?而那诡异的哨音,是否正像是蜂鸣?
这一切的念头在他脑中飞快闪过,结合之前数次“巧合”,一个荒谬却又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念头浮上心头——这个女人,或许真的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预知危险的能力!甚至能看到某些无形的“厄运”的形态?
“彻查!”萧衍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滔天怒意,“给朕把那个发射弩箭的贼人揪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驱兽队所有人控制起来,严加审讯!今日在场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
圣旨一下,整个围场彻底戒严。混乱的场面被迅速控制,发狂的野兽被格杀,驱兽队被缴械看管,侍卫们开始搜山寻找弩手。
阿依娜瘫坐在观猎台的椅子上,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心脏还在狂跳,一半是吓的,一半是庆幸。
【系统:成功化解‘弑君危机’,大幅改变剧情走向!奖励巨额积分,‘紧急应变’能力大幅提升,获得特殊奖励‘模糊预警’(可提前一小时感知针对自身的重大危险,但无法精确来源)。萧衍对宿主信任度\/疑惑度大幅复杂化提升。萧远对宿主杀意值max!】
【阿依娜(内心后怕不已):差点……差点就完了……】
很快,搜查结果初步呈报上来:山林中发现一具被黑熊撕裂的尸体,身旁有损坏的弩机和不属于侍卫制式的毒箭数支。驱兽队小头目张奎在试图反抗时被格杀,从其身上搜出了特制哨子。
线索似乎又断了,但指向已然明确:有人要弑君!
萧衍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一步步走上观猎台,百官命妇纷纷跪地,噤若寒蝉。
他径直走到阿依娜面前,停下。
阿依娜吓得连忙要起身跪下,却因为腿软和肩伤,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萧衍伸手,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手掌有力而温热,隔着衣料传来,却让阿依娜抖得更厉害。
他低头,目光深邃如同寒潭,紧紧盯着她那双惊惶未定的湛蓝色眼睛,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砸在阿依娜的心上:
「阿依娜,告诉朕,」他顿了顿,「你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皇叔萧远站在不远处,脸上那惯有的温和笑容终于彻底消失,面无表情,眼神冰寒地看着这一幕。
阿依娜抬起头,泪眼朦胧,惊魂未定,看着萧衍那探究到底的眼神,知道这次不可能再轻易蒙混过关。
她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和茫然,用她那特有的、磕绊的腔调,颤声说道:
「……蜂……好多……黑色的……雾……嗡嗡响……冲着陛下……我怕……就喊了……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呜呜……陛下……我好怕……」
她将无法解释的预警,归结为一种模糊的、近乎幻觉的“看见”,并将它形容为“黑色的蜂群雾”。这既解释了她的预警,又保留了神秘感和无法求证性,完美契合她目前“有点邪门”但又似乎无法完全自控的形象。
萧衍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阿依娜几乎以为自己要窒息了。
最终,他松开了手,语气莫测:「看来,爱妃不仅梦做得别致,眼睛……也与常人不同。」
他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但这句话,无疑将阿依娜的“特殊性”再次摆到了台面上。
说完,他转身离开,继续处理乱局。
阿依娜腿一软,跌坐回椅子里,知道这场风暴,远未结束。经此一事,她彻底被推到了漩涡的最中心。
而皇叔萧远,此刻恐怕已将她视为必除之而后快的头号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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