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灰烬”的治安官与其两名队员,如同三座冰冷的墓碑矗立在死寂的平台上。他们身上散发着与这片空间同源的、拒绝一切的冷漠,那单向黑色的面甲隔绝了所有情感,只剩下纯粹的审视与戒备。
姜狱能感觉到,这三“人”个体的能量层级或许并不算毁天灭地,大概相当于仙界化龙秘境的程度,但他们与脚下这座巨型废墟融为一体,调动的是整个“方舟”残余的法则力量,在这片空间内,他们就是绝对的主宰。
他依言,以神念将卡兰多尔留下的日志信息(隐去了关于万象母鼎的核心部分)以及那枚已耗尽力量的星核残片外壳传递过去,同时平静地回应:
“我们来自你们所称的‘秩序’之内,为追寻超脱与救赎而至。”他轻轻托起怀中雪漓,那瑰丽的魂火星云自然流转,“她因守护‘源点’(源核)而重伤,我携她至此,是为寻找让她复苏之法。我们无意与‘星灵联合’为敌,相反,我们或许拥有共同的敌人——那令万物走向终结的归墟,以及其爪牙‘熵增兽’。”
“灰烬”沉默地接收着信息,面甲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姜狱敏锐地察觉到,当提到“熵增兽”和“归墟”时,他们周身的能量场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片刻后,冰冷的意念再次传来:
“信息已验证。卡兰多尔阁下的探索日志补充了‘终末编年史’的空白。感谢你们带回同胞的遗言。”
“但‘方舟·希望之光’已进入终极静默状态,资源枯竭,法则陷入低维维持。我们无力,也无义务提供‘救赎’。根据协议,你们应在接受基础净化后,离开。”
语气依旧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冰冷。
姜狱心中微沉,但并未放弃。他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词——“资源枯竭”、“法则低维维持”。这意味着,这座避难所的状况比看上去更糟糕,他们在勉强维持。
“或许,我们可以进行一场交易。”姜狱向前一步,目光直视“灰烬”那漆黑的面甲,“我无法提供你们所需的物质资源,但我或许能提供……法则层面的‘激活’与‘补完’。”
他话音未落,不再压制体内那枚混沌源核的气息,同时,将一丝从万象母鼎残骸中领悟的、超越当前宇宙框架的“熔炼”道韵,混合着自身寂灭镇狱力那“终结中孕育新生”的特质,缓缓释放出一缕。
这一缕气息的出现,仿佛在绝对零度的环境中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炭火!
嗡——!
整个第七维护平台,那沉寂了万古的金属墙壁内部,竟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仿佛生锈齿轮开始转动的嗡鸣!平台上那些覆盖的灰色“冰霜”微微震颤,似乎有融化的迹象!
“灰烬”与其两名队员,那一直如同雕塑般的身躯,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震动!他们面甲后的目光(姜狱能感觉到)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死死锁定在姜狱身上。
“这是……高位格创生法则?!混杂着……归墟同源之力?!”那冰冷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极致的震惊与……一丝不敢置信的渴望!
“不可能!‘秩序之内’的宇宙,早已被‘终末之茧’束缚,怎会诞生能触及‘原初熔炉’权柄的法则个体?!”
“终末之茧?”姜狱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心中一动,但表面不动声色,“宇宙的真相,远比你们记录的更复杂。我身负的,正是打破‘茧房’的力量。我可以尝试,为你们这座‘方舟’某个非核心区域的法则进行‘激活’,延缓它的彻底沉寂。作为交换,我需要关于归墟更深层的信息,尤其是……如何安全抵达‘原初熔炉’(万象母鼎)所在区域的方法,以及,能够滋养稳固魂体的资源或技术。”
他提出了一个对方难以拒绝的条件。对于一艘即将彻底“死去”的方舟而言,一丝能重新点燃“生机”的火花,其价值无可估量。
“灰烬”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似乎在与更高权限的存在,或者与这座方舟本身的意志进行沟通。
良久,他抬起头,冰冷的意念中多了一丝郑重:
“你的提议……已提交至‘残余议会’。议会授权我,与你进行初步验证。”
“第七区,‘生态园圃’法则已濒临崩解99.8%。你若能使其活性提升0.1%,即可证明你的价值。届时,我们将开启初步信息交换。”
“带路。”姜狱言简意赅。
在“灰烬”三人的引导下,他们穿过数道巨大的、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开启的密封门,来到了所谓的“第七区·生态园圃”。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比广阔,却死寂得令人心慌的空间。
这里曾经模拟着山川河流,如今大地干裂,河流化为岩石般的沟壑。无数奇异的植物化石矗立着,保持着枯萎前最后的姿态,没有丝毫生机。空气中弥漫着万物凋零后的尘埃气息。唯有穹顶模拟自然光的大型装置,还在以极低的功率散发着惨淡的光芒,仿佛墓地的长明灯。
这里的法则,确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死寂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外面的航道。
“灰烬”三人停在入口,示意姜狱自行施为。这是验证,也是一场考验。
姜狱深吸一口气,将雪漓小心安置在一旁。他走到这片死寂园圃的中心,盘膝坐下。
他没有试图去灌输生机——那与他的本源不符,且杯水车薪。他要做的是,是“引导”和“唤醒”。
他全力运转功法,将混沌源核的气息与万象母鼎的“熔炼”道韵结合,化作一种奇特的“法则共振波”,如同最精密的钥匙,轻轻“叩击”着这片空间那近乎凝固的底层法则结构。
同时,他调动肾藏玄黑之气,模拟归墟的“沉寂”,却不是加深它,而是以一种“同频”的方式,先融入这片死寂,再悄然将一丝“熔炼”与“创生”的意念,如同种子般,植入法则的最深处。
这是一个极其精妙的过程,需要对法则有着超凡的感知和操控力。他在借助母鼎的力量,去“欺骗”并“激活”这片区域的法则,告诉它:终结并非永恒,沉寂之中,亦可重新孕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灰烬”三人静静地等待着,面甲上看不出情绪,但他们紧握的武器和微微前倾的身体,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突然——
“咔嚓……”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从脚下干裂的大地深处传来。
紧接着,在姜狱正前方,一株早已石化、形似蕨类的巨大植物根部,那坚硬的“岩石”表面,竟然裂开了一道细缝!
一丝微弱到极致,却无比清晰的嫩绿,从裂缝中探出头来!
虽然只是一抹微不足道的绿意,但在这一片死寂的灰白中,却如同劈开黑暗的曙光,耀眼得令人窒息!
与此同时,整个生态园圃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氛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古井,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穹顶的光照装置,功率似乎都微不可察地提升了一线!
活性,被成功激活了!远超0.1%!
“灰烬”猛地踏前一步,冰冷的意念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验证……通过!”
“外来者……不,尊贵的访客。‘残余议会’邀请您,进行更深层次的……对话。”
态度,已然完全不同。
姜狱缓缓收功,看着那抹嫩绿,眼中也闪过一丝欣慰。
在这万物终结之地,他种下了第一颗“生”的种子。
通往归墟最深处的合作之门,正在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