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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府之内,时间仿佛被极致的悲痛所凝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沉重得几乎要压垮一切。每一缕星辉,每一丝灵气,都似乎染上了深重的哀恸,不再流转,只是死寂地悬浮着。

小白瘫软在寒玉床边,整个上半身几乎都伏在那空荡荡的暖玉绒窝上。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足以让她肝肠寸断的熟悉气息——那是小玄最后存在过的证明。她纤细的身体蜷缩着,像是要将自己藏起来,逃避这无法承受的现实,然而那无法抑制的、剧烈的抽搐却暴露了她彻底的崩溃。脸深深埋进柔软的绒窝里,试图堵住那撕心裂肺的呜咽,却只让声音变得更加闷重破碎,如同濒死天鹅的哀鸣,每一个气音都浸满了两百多年坚守被瞬间碾碎后的彻骨冰寒与无尽虚无。她的指尖死死抠着寒玉床光滑的表面,指甲泛白,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不至于彻底坠入深渊的凭依,尽管那冰冷刺骨。

不远处,小青仰面躺倒在冰冷的玉地上,毫无生气,像一朵骤然枯萎的、艳烈却失去所有水分的花。一双曾经灵动狡黠、顾盼生辉的红瞳,此刻空洞地大睁着,倒映着洞顶那依旧无知无觉缓缓运转、洒落清辉的「小周天引星阵」。泪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流,无声地从她眼角汹涌滑落,源源不断,浸湿了她鸦羽般的鬓发,在身下昂贵稀有的暖玉地面上汇成了一小片冰凉刺心的水洼。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极致的悲痛如同冰封咒语,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冻结了她所有的情绪表达,只有胸腔偶尔不受控制地、痉挛性地剧烈抽动一下,才证明着这具躯壳内部正承受着怎样毁天灭地的惊涛骇浪。两百多年的日夜守护,两百多年的渺茫希望,就在眼前,化为无数冰冷的光点,彻底湮灭,无声无息。她的世界,在她那双失去焦距的红瞳里,彻底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坍缩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灰白。

她们的哭声与无声的泪,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却也即将燃烧殆尽的生命律动,充满了令人心胆俱裂、万物同悲的哀恸。

然而,就在她们的精神与意识几乎要被这无尽的黑暗与绝望彻底吞噬、即将沉入永夜之时——

一种违背常理、微妙而神奇的变化,正在她们身后,于那片刚刚经历“死亡”的空旷之处,悄无声息却又坚定不移地发生着。

那些原本消散在空气中、看似彻底湮灭归于天地法则的柔和光点,并未真正消失。它们仿佛被一种更深邃、更本源的力量所牵引,违背了熵增的常理,悄无声息地再次于洞府中央、那星辉最为汇聚之处开始汇聚。

起初,只是虚空之中,极其微弱地闪烁了几下,如同狂风暴雨过后,夜空中挣扎着重新亮起的、最顽强的几颗星辰,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很快,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声的召唤,更多的光点从虚无中浮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它们越聚越多,越来越密集,如同倒流的银河,从宇宙的尘埃重新汇聚成璀璨的星云。它们盘旋、飞舞,速度越来越快,轨迹玄奥,光芒也越来越亮,越来越稳定,不再是消散前的死寂,而是充满了某种新生的、蓬勃的活力!

这些光芒迅速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蜷缩着的……人形轮廓!那轮廓初时透明,如同水中的倒影,但随着无数光点的疯狂涌入和融入,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实!

光芒向内收敛,不再是刺目的外放,而是转化为最纯粹的生命能量,构建出温热的血肉、细腻的皮肤、柔软的黑发……实质的、蓬勃的生机在那轮廓中轰然诞生!

整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超越了时间的流速,仿佛宇宙初开、生命诞生那一刻的奇迹重演,无声,却蕴含着震撼人心的磅礴力量!

就在小白和小青哭得肝肠寸断、神魂欲碎、几乎要彻底昏厥过去的刹那——

“哇啊~~!哇啊~~!”

一声清脆而响亮、中气十足、充满了无比鲜活生命力的婴儿啼哭声,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清晰无比地炸响在这被绝望彻底笼罩的死寂洞府之中!

哭声?!

这声音蕴含着一种最原始、最强大的生命力量,如同带着无上魔力,瞬间穿透了层层厚重悲痛的迷雾,狠狠撞入了小白和小青几乎被绝望冻结、近乎停滞的意识最深处!

两人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猛地击中,同时剧烈地一僵!

那几乎要撕裂她们心肺的痛哭声和无声的泪流戛然而止!

她们脸上还挂满了淋漓的、冰冷的泪痕,眼睛红肿得如同被狠狠蹂躏过的桃子,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上一刻那心碎欲死的绝望之中,然而此刻,却被一种极致的错愕、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强行从绝望深渊边缘粗暴拉回的巨大茫然所覆盖!哭声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只剩下急促而混乱的、带着哽咽的抽气声,在寂静的洞府中显得格外清晰。

发生了什么?

哪来的哭声?

是……是幻觉吗?是因为太过悲伤,心神崩溃而产生的幻听吗?还是……绝望到了极致,连感知都出现了错乱?

她们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仿佛脖颈的每一节骨头都生了锈一般,带着无边的恐惧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微乎其微的期盼,一点点地、艰难地回过头去——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害怕回头看到的依旧是那片令人绝望的、空无一物的冰冷,害怕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只是心碎至极后产生的、一触即碎的甜美幻觉。

然而——

当她们模糊的、被泪水反复冲刷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身后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们的呼吸几乎再次停止!

不再是空无一物的冰冷地面。

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洞府中央那星辉最为流淌汇聚之处,不知何时,竟赫然……躺着一个婴儿!

那婴儿看起来刚出生不久,浑身白白嫩嫩,肌肤吹弹可破,如同用最上等的羊脂灵玉精心雕琢而成,找不到丝毫瑕疵。此刻,他正不安分地挥舞着藕节般胖乎乎、圆润润的小手臂,用力蹬着一双同样肉乎乎、可爱至极的小腿,张着粉嫩的小嘴,哭得小脸通红,连稀疏柔软的眉毛都紧紧蹙着,显得既委屈万分,又充满了原始而蓬勃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生命力!那哭声洪亮有力,穿透性极强,一声接着一声,毫无间断,如同生命最强劲的号角,一遍遍回荡在洞府中,霸道地驱散着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绝望!

小白和小青彻底愣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逻辑、认知完全停止了运转,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根本无法处理眼前这完全超出理解极限、颠覆所有常理的骇人景象!

她们呆呆地看着那个哭闹不休、活力十足的婴儿,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收缩,几乎要怀疑这是否是泪水模糊了视线后产生的荒唐幻影,或是悲痛过度导致的心魔幻象。

然后,她们几乎是本能地、茫然失措地猛地转向对方,视线在空中狠狠碰撞,试图从对方同样写满了震惊与骇然的眼眸中寻找确认,仿佛在无声地、疯狂地呐喊:“你…你也看到了吗?那个…那个孩子?!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出现了幻觉?!”

就在这四目相对、万千震惊与恐慌在无声中激烈交汇的刹那——

一股无比纯净、无比熟悉、仿佛源自灵魂最深处、与她们血脉相连、羁绊千年的本源气息,如同温柔却不可抗拒的水波,从那哭闹的婴儿身上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清晰无比地笼罩了她们!

这气息虽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纯净、古老到了极致!

虽然完全不同于以往那强大霸道、令人敬畏的玄蛇妖力波动,但那气息最核心的灵魂烙印、那独一无二的生命印记……

是小玄!!!

是她们守护了两百年!思念了两百年!刚刚才亲眼看着“形神俱灭”的弟弟——小玄的气息!刻在骨子里,融在血液中,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绝不会认错!

“轰——!”

巨大的、荒谬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排山倒海般的震惊,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猛然冲垮了刚刚还将她们彻底淹没、冻结的绝望冰洋!

小白猛地用一只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硬生生将一声即将冲口而出的尖叫堵了回去,另一只手指着那婴儿,浑身颤抖得如同秋风中最孱弱的落叶,泪水再次决堤般汹涌而出,却不再是绝望冰冷的泪水,而是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种死灰复燃般微小却无比灼热、几乎要将她点燃的希望所催生的滚烫热流!

“这…这…这是…?”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剧烈的颤抖和无法置信,几乎不成调子,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

小青的反应更为直接剧烈,她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胸口,猛地从地上一弹而起!因为起得太猛,气血翻涌,眼前甚至黑了一下,身形踉跄,差点再次摔倒。她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如同受惊的铜铃,死死地、几乎是贪婪地盯着那婴儿,伸出的手指抖得如同得了急症,半晌,才从剧烈颤抖的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不堪、变调的音节:“弟…弟弟?!…这气息…是…是他?!绝对是他!可…可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怎么变成…变成…一个奶娃娃了?!”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暂时压过了所有其他情绪,包括那未散的悲痛,包括那初生的狂喜,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几乎让头皮炸开的骇然与茫然!

婴儿那响亮而委屈的啼哭声依旧在洞府中不屈不挠地回荡着,一声声敲打在姐妹二人混乱不堪、惊涛骇浪的心湖上。

小白挣扎着想站起来,想要靠近看得更清楚,却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和先前渡送本命妖力后的极度虚弱,双腿软得如同棉花,试了一次竟没能成功,反而向前栽去。小青见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颤抖着伸出手,用力搀扶住姐姐冰凉瘫软的身体。

两人相互依偎着、搀扶着,摇摇晃晃地站在这突如其来的、匪夷所思的“奇迹”面前,如同两个懵懂的、闯入神迹现场的凡人孩童,大脑完全宕机,只能凭借着本能,看着这完全超乎她们千万年认知理解的景象。

那小小的婴儿似乎因为无人理会而哭得更委屈、更大声了,洪亮的哭声在洞府中产生回音,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小脚丫胡乱地蹬踹着,表达着最原始的需求。

看着那熟悉到灵魂都在战栗的气息,看着那哭闹的眉眼间与记忆中弟弟幼年刚刚化形成人身时那粉雕玉琢的模样依稀有着几分惊人的神似,一种荒谬绝伦、却又带着无法言喻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喜的认知,艰难地、一点点地挤占了她们所有的思维——

他…没死?

他没有形神俱灭?

他以这种……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回来了?

变回了…生命最初的模样?如同……她们最初遇见他时那样?

婴儿那响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啼哭声,在这曾经被绝望吞噬的洞府中执着地回荡着,一声声,敲打着过去,也呼唤着未来。它仿佛在宣告一场湮灭的终结,又仿佛在预示一段全新的、始料未及的、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旅程,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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