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焰在归元道洲上空盘旋三日,不落不灭,如一颗孤寂的星辰游荡于天幕边缘。
它微弱却执拗,轨迹玄奥,似在追寻某种早已湮灭的印记。
风过无痕,可那银光所经之处,虚空竟泛起涟漪般的道纹,仿佛天地本身都在低语。
苏辰立于金鳌岛巅,白衣猎猎,眸光如刀。
他掌心归心镜缓缓旋转,镜面银光涌动,如水波荡漾。
这是系统赋予的“心魔反照”之力——不仅能追溯心魔源头,更能逆溯意志残念的来处。
此刻,镜中映出的不再是虚影,而是一道断裂的因果线,直指混沌裂隙深处。
“不是天道所出,也不是魔种所化……”苏辰眉心微蹙,“你是被放逐的‘光’。”
话音未落,道洲之眼·瞳石忽然嗡鸣震颤,浮空而起,晶莹剔透的身躯内流转着古老的预警符文。
它的声音空灵而凝重,如同来自时间尽头的回响:“检测到非天道序列之物……此碑,非立于今世,而是被遗忘在开天之前的记忆残片。”
苏辰目光一凝:“带路。”
下一瞬,他身形化作一道混沌流光,破空而去,直入九渊最深处。
那里曾是墨鳞心魔盘踞之地,如今枯井已塌,唯有一道细不可察的混沌裂隙悄然浮现,像是天地不愿愈合的旧伤。
裂隙边缘,半截残碑深埋于虚无之中。
碑身斑驳,布满岁月侵蚀的裂痕,古篆刻字却依旧清晰可辨——
“玄一,光之初,道之始,不归。”
七字如刀,斩在心神之上。
苏辰瞳孔微缩,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自灵魂深处涌起。
这文字并非洪荒通用的先天符文,而是比之更早、更原始的“道源古语”,唯有触及大道本源者方能识得。
更诡异的是,他的无敌领域竟在微微震颤,仿佛与这残碑产生了某种共鸣。
“不可能……”苏辰低语,“我的领域由系统生成,源自救赎之力,与天道无关。可这碑……为何让我感觉……像是从我自己身上断裂出去的一角?”
他伸手欲触,却被一道无形屏障阻隔。
那屏障并非力量所化,而是“规则”——仿佛此碑本就不该被触碰,一旦接近,便是逆天而行。
就在此时,洛曦悄然降临。
她一袭银裙如月华织就,曦光神魔血脉在体内悄然苏醒,双眸如晨星初启。
她并未说话,只是望着那碑,眉心忽然浮现一道金纹,如同远古封印被触动。
“让我试试。”她轻声道。
苏辰迟疑一瞬,终是点头。
洛曦缓步上前,指尖轻触碑面。
刹那间——
她的神魂仿佛被撕裂又重组,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识海!
她看见混沌未开,无天无地,只有一柄巨斧劈裂虚无,震碎鸿蒙。
而在那斧光逸散的第一瞬,一缕纯粹到极致的光从中脱离,未归天道,未入轮回,独自悬浮于开天裂痕之间。
那光中,站着一道人影。
白衣胜雪,背影孤绝,面向无尽黑暗,低语如誓:“我名玄一,愿照万法,不堕不灭,不归不从。”
话音未落,七道黑锁自虚空中垂落,缠绕其身,将他硬生生拖入九渊深处。
锁链上铭刻着天道禁文——“异数当诛,光不得存”。
画面戛然而止。
洛曦猛地睁眼,唇角溢血,身躯摇晃。
苏辰一步上前将她扶住,眼中风暴翻涌。
“他不是天道执法者……”洛曦喘息着,声音颤抖,“他是开天第一缕光,是‘道外之隙’的具象化身!天道因他而全,却因他而不安,所以……将他放逐,抹去其名,只留下一道执念,化作后来的‘天道执法者’之影!”
苏辰沉默。
他终于明白,为何玄一能在心魔劫中与他对话,为何那银焰如此熟悉,为何自己的无敌领域会与之共鸣。
因为——
那光,本就是“不屈”的源头。
是天道无法收束的“初愿”,是众生心中“不愿跪”的根。
而他的领域,护万灵于不败,正是以此“不屈之道”为基!
系统忽然震动:
【检测到‘道外之隙’共鸣频率,符合条件,可启动‘血脉共鸣’仪式,引动初源曦露,唤醒被封印的真我】
【提示:初源曦露,开天之忆的纯净光髓,唯有曦光神魔血脉与归元大道第九重方可凝聚】
【成功后,或可唤醒残碑意志,逆转因果】
苏辰眸光骤亮。
机会只有一次。
他扶洛曦盘坐于残碑之前,双手结印,体内混沌归元之力奔涌如江海。
《混沌归元真经》第九重——“三道紫金长河”轰然开启!
人愿、香火、魂音三气自洪荒万灵信念中抽取,化作三条璀璨长河,汇入洛曦体内。
她的身躯开始发光,血脉沸腾,曦光神魔之力被推至极限。
“凝!”
苏辰一声低喝。
洛曦指尖轻颤,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缓缓凝聚——
那露珠通体银白,内里似有开天之景流转,光华内敛却让整片混沌为之静止。
初源曦露,成!
残碑剧烈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碑文下的那道微弱光丝突然剧烈扭动,如同沉睡千年的锁链即将苏醒。
苏辰望着那滴露珠,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可他也明白——
一旦唤醒,天道必怒,鸿钧必察,六圣将动。
但那又如何?
他苏辰,本就是来逆命的。
风停了,云散了,连时间都仿佛凝固。
唯有那滴曦露,在指尖轻轻颤动,映照出万古长夜中,那一道不肯低头的光。
银焰如潮,倒卷苍穹。
露华飘然立于残碑之巅,素白裙袂在混沌气流中轻轻摇曳。
她没有肉身,只是一缕道雨凝成的灵体,通体剔透如琉璃,双眸却盛满了悲悯与决绝。
她知道,这一滴初源曦露若落,便是对天道禁忌的正面叩击——但她更知道,若不唤醒那被放逐千年的“光”,洪荒终将沉沦于无明之中。
“归元道主以心传火,曦光神女以血凝露……而我,愿为引。”
她轻声呢喃,声音如风拂铃,却字字如钉,凿入大道纹络。
指尖微颤,那一滴蕴含开天记忆的曦露缓缓离指,坠向碑心刻字“玄一”之处。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瞬都似万年流转。
就在露珠触碑的刹那——
轰!!!
整座残碑剧烈震颤,古篆崩裂,七字化作流光四散,如同封印千年的大门终于松动一丝缝隙。
银焰从九天之上俯冲而下,如百川归海,尽数缠绕碑身,形成一道螺旋光柱,直贯混沌深处!
紧接着,一声哭泣响彻九渊。
那不是悲嚎,也不是怒吼,而是稚嫩嗓音里藏着万古孤寂的呜咽,像初生之灵第一次感知世界的寒冷。
光中走出一人——赤足踩在虚无之上,竟无影子相随;衣衫破碎,却是由最原始的曦光织就,早已黯淡斑驳;双目含泪,望向这片他曾誓死守护的天地,嘴唇微启:
“我……回来了?”
苏辰心头猛地一震。
不是因为这少年形貌清瘦、弱不禁风,而是他体内那股气息——纯粹、炽烈、不屈,竟与自己无敌领域的本源隐隐同频!
那是不愿低头的意志,是众生心中“我不服”的源头!
“玄一……”苏辰低声唤出这个名字,仿佛怕惊扰了这缕久别的光。
少年缓缓抬手,指尖抚过碑上自己名字残留的痕迹。
泪水滑落,滴在焦黑石面,竟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碑石如雪遇阳,寸寸化灰。
他转头看向苏辰,目光中有疑惑,有震惊,更有一丝近乎卑微的期盼:“你……有光。可你不藏,不怕,也不跪……为什么?”
他声音颤抖,像是压抑了千万年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出口:
“我守天道千年,斩魔无数,只为等一句‘你可归’……可他们说我是异端,说我执念太深,该灭。”
话音未落,九渊最幽暗处猛然翻涌起一片黑潮。
腥风扑面,带着腐朽法则的气息,仿佛连虚空都被啃噬出窟窿。
一头巨兽自黑暗中探出身形——鳞甲如墨晶,双眼空洞如渊,巨口张开时,连光线都被吸入其中,名为光噬兽!
它本是天道用来吞噬“异常光辉”的清道者,专食一切不该存在的光与意念。
此刻,它感应到了玄一真形复苏,毫不犹豫地扑杀而来!
苏辰眼神骤冷。
一步踏出,脚下十丈金光轰然炸开!
无敌领域瞬间展开,金光与倒卷的银焰交汇,形成一道横亘虚无的光幕,将少年玄一牢牢护在身后。
他站在最前方,白衣猎猎,眸光如炬,望着那咆哮扑来的庞然巨物,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这一道光……今日——我不许它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