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古斋外的夜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东西两侧,那两道短暂浮现后又迅速隐去的气息,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虽未激起滔天浪花,却在暗流中留下了清晰的涟漪。刘麟阁靠坐在墙边,看似力竭,灵觉却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细细感知着外界每一丝微妙的变化。
东侧,“巡天殿”所在的方向,陷入了一种审慎的沉默。没有进一步的探查,也没有任何形式的接触。但这种沉默本身,就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们像经验丰富的猎手,在确认猎物受伤后,并不急于上前,而是耐心观察,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或者……等待其他觊觎者先行动手,以便后发制人。
西侧,万界商盟的潜伏点,则传来了更加隐晦,却也更显焦躁的波动。一道极其微弱、几乎与都市背景噪音融为一体的特殊信号,以某种加密形式向外发送,显然是将在承古斋的发现汇报给更高层级。贪婪,让他们无法像巡天殿那样沉得住气。刘麟阁刚才刻意表现的“力有未逮”,如同一块散发着血腥味的鲜肉,强烈刺激着这些暗处猎食者的神经。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
约莫一炷香后,刘麟阁怀中的万界商盟通讯器,率先发出了与以往不同的、更为急促的三短一长的震动模式。他取出通讯器,光幕上浮现的信息不再是冷冰冰的指令,而是带着一种刻意放缓,却难掩急切的语调:
【刘先生,观测到您处能量波动异常,似乎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商盟对于稳定能量场、规避研究风险颇有心得。或许,我们可以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以确保珍贵遗物的安全。】
信息后面,甚至附带了一个位于城市另一端的、看似普通的私人会所地址,邀请他“方便时”一叙。
利诱与试探,扑面而来。他们果然坐不住了,试图将他引出承古斋这个他们暂时无法轻易突破的“巢穴”。
几乎是在万界商盟信息抵达的同一时间,林薇那边也有了回应。她使用的并非加密通讯,而是直接拨打了刘麟阁对外公开的、用于博物馆联系的工作号码。电话里,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同事间的关切,但措辞却意味深长:
“刘老师,馆里安保系统刚才监测到您住宅区附近有微弱异常能量读数,虽然很快平息,但上面要求我们排查所有相关人员的安全。您……没事吧?是否需要我们派人过去看看?”
“巡天殿”的反应,则显得更为“官方”和“程序化”。他们没有直接提出要求,而是以公共安全为由,试图获得进入承古斋的许可。这既是试探他的态度,也是一种潜在的施压。
面对双方几乎同时递过来的“橄榄枝”与“探路石”,刘麟阁心中冷笑。他知道,自己抛出的饵已经生效,两条“大鱼”都开始围着鱼饵打转了。
他先回复了林薇,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推拒:“谢谢关心,我没事。只是研究一件私人收藏时,防护阵法年久失修,出了点小岔子,已经处理好了,不劳烦馆里派人。”
稳住“巡天殿”后,他才将注意力放回万界商盟的通讯。他没有立刻答应会面,也没有拒绝,只是回复了一条模棱两可的信息:
【感谢关注。些许意外,尚在掌控。若有需要,再行联系。】
他不能表现得过于急切,那会引人怀疑。他需要吊着万界商盟的胃口,让他们觉得有机会,却又抓不住,逼他们拿出更多的诚意,或者……露出更多的破绽。
回复完信息,刘麟阁缓缓站起身,之前的“萎靡”一扫而空,眼神恢复清明与锐利。他走到窗边,感受着外界那两道虽然隐藏极好,却因他的“表演”而变得有些躁动的气息。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将水搅浑。
万界商盟急于得到鼎,会想方设法接触他,甚至可能动用更激进的手段。
巡天殿意在掌控和了解,他们会加强监视,并寻找介入的合法借口。
而他,则在这双方制造的夹缝与压力中,获得了一丝喘息和操作的空间。他可以借此观察双方的行事风格、实力底线,甚至可以利用一方的力量,去制衡另一方。
“都想做渔翁……”刘麟阁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窗沿,“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转身,目光再次落在那口沉默的青铜鼎上。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但至少,主动权,不再完全掌握在敌人手中了。
夜色依旧深沉,但承古斋内的空气,却仿佛多了一丝无形的锋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