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身凝聚的“太初归寂道种”指引下,刘麟阁的意识(连同开始缓慢重聚的灵体雏形)与璇玑那被太初源气包裹的灵光,如同两片轻盈的羽毛,在这片浩瀚无边的归寂之地中飘荡。
周遭不再是纯粹的、令人绝望的死寂,而是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景象”。仿佛置身于宇宙的“墓园”,能看到无数模糊的、代表着已消亡世界、寂灭大道乃至陨落强者的“印记”或“残骸”,如同星辰的尸骨,悬浮在这永恒的沉寂之中。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在无声地阐述着“终结”的奥义。
刘麟阁的道种微微旋转,与这些“终结印记”产生着微弱的共鸣,让他能从中汲取养分,加速自身灵体的凝聚,并加深对归寂之道的理解。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一些印记中蕴含的、其生前最后时刻的破碎信息与法则感悟,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宝藏。
不知“飘荡”了多久,或许只是刹那,或许是万古。在这片时间失去意义的地域,一切只能凭感觉。
终于,前方出现了变化。
那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中央,悬浮着一具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躯体”。
它并非血肉之躯,也非法则凝聚的能量体,更像是由最纯粹的“寂灭”概念本身构筑而成。其外形隐约呈现人形,却无比巨大,仿佛一座横亘在虚无中的山脉。通体呈现出一种比周围黑暗更深邃的暗色,表面流淌着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波纹。
在这具“躯体”的胸口位置,插着一柄断裂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长矛。长矛上残留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存在”意味的霸道力量,与四周的寂灭意蕴激烈对抗着,形成了一圈细微的、不断湮灭又重生的涟漪。正是这种对抗,使得这片区域反而显得比其他地方“活跃”一些。
而在这具寂灭躯体的眉心处,则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不断缓缓旋转的黑暗晶体。晶体内部,仿佛封印着一条微缩的、由无数终结景象构成的银河。一股比周围环境更加精纯、更加本源、仿佛是一切“终结”源头的意蕴,从中散发出来。
刘麟阁体内的“寂灭令”投影剧烈震颤,发出嗡鸣,直指那枚黑暗晶体!
毫无疑问,这具躯体,便是“寂灭之主”!
是天规院的创立者之一,是秩序侧“寂灭”规则的化身,也是守墓人口中那更古老存在的代言者!而他此刻的状态,显然是陷入了某种深度的沉眠,甚至可能是……被那柄青铜长矛所创伤、封印?
刘麟阁的意识谨慎地靠近。他能感觉到,那枚黑暗晶体中蕴含的力量,与他刚凝聚的道种同源,但层次高了不知多少万倍,那是近乎完整的“寂灭”权柄!
若能得到它,哪怕只是参悟一丝,他的归墟之道将发生质的飞跃!
然而,危险同样巨大。且不说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长矛,仅仅是寂灭之主无意识散发的威压,就让他刚刚凝聚的灵体雏形有再次崩散的趋势。若非有道种庇护,他根本不可能靠近到此地。
就在刘麟阁的意识围绕着那黑暗晶体,思考着如何接触、参悟时——
那枚一直静静旋转的黑暗晶体,突然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一道淡漠、空洞、仿佛由无数世界消亡之音汇聚而成的意念,直接响彻在刘麟阁的心神深处,也回荡在这片寂灭空间:
“……看守……传承者……”
“……平衡……已倾斜……”
“……选择……之时……”
并非声音,而是直接的意义传递。
刘麟阁心神剧震!寂灭之主……苏醒了?或者说,是他这道种的凝聚,以及“寂灭令”投影的靠近,触动了其沉眠中的一丝意识?
“前辈?”刘麟阁尝试以神念回应。
那淡漠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种亘古的沧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吾非汝之前辈……吾乃‘规则’,乃‘现象’,乃‘终末’之影……”
“后来者……汝身负‘变数’之息,携‘太初’之痕,凝‘归寂’之种……汝之道,不在既定之规内……”
“此矛……‘存在之锚’……禁锢吾之活性,维系脆弱平衡……”
意念断断续续,信息却无比惊人。
寂灭之主承认了自己作为“规则化身”的本质,并点出了刘麟阁道路的特殊性——融合了太初与归寂,跳出了某种“既定之规”。而那柄青铜长矛,名为“存在之锚”,其作用竟然是禁锢寂灭之主的“活性”,维持一种平衡?
是谁投下的这柄矛?天规院的其他创立者?还是……为了阻止某种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平衡……因何倾斜?”刘麟阁抓住关键,问道。
“……外力侵扰……妄图窃取本源……‘商盟’……蝼蚁之举,然……扰动沉寂,引‘虚无侧’注视……”
“汝……可愿承接……维护此间平衡之责?”
寂灭之主的意念直接发出了邀请或者说……考验?
刘麟阁心中念头飞转。承接维护平衡之责?这意味着什么?是要他成为新的“守墓人”?还是……取代寂灭之主,成为此地的看守?抑或是,拥有调用此地部分力量的权限?
好处显而易见,他能更快地参悟寂灭本源,提升实力,甚至可能获得对抗天规院、万界商盟的资本。
但代价呢?是否会被此地的寂灭意蕴彻底同化,失去自我?是否要永远困守于此?是否要直面那所谓的“虚无侧”注视?
这是一个关乎未来道途的重大抉择!
是接受这份来自“终末规则”本身的馈赠与责任,还是凭借初生的道种,自行探索,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完全独立的路?
就在刘麟阁沉吟之际,他身旁,璇玑的那点灵光,在吸收了足够的温和寂灭意蕴以及太初源气的滋养后,突然光芒大放!
银灰色的光芒中,属于“天规院观测者”的冰冷秩序气息,与一丝新生的、带着归寂意味的灵动之意交织。她的灵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变得更加凝实,气息也节节攀升,竟然一举突破了之前的瓶颈,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更重要的是,她那银灰色的眸子缓缓睁开,眼中不再是之前的迷茫与恐惧,而是充满了清澈与一种洞悉般的明悟。她看向那寂灭之主的躯体,尤其是那柄“存在之锚”,喃喃道:
“原来如此……院内最高禁令……禁止探寻‘源点污染’的真相……是因为这‘平衡’本身,就是‘天规’得以运行的基石之一?而‘观测者’的消失……是因为他们触及了不该触及的,试图拔除这‘锚’?”
她的觉醒与话语,为刘麟阁提供了新的信息碎片。
天规院知晓此地的平衡,甚至可能在暗中维护?那投下“存在之锚”的,是否就是天规院?
局势愈发扑朔迷离。
刘麟阁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枚代表着近乎完整寂灭权柄的黑暗晶体,又感受了一下自身那枚微小的、却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太初归寂道种”,眼中逐渐有了决断。
他朝着那黑暗晶体,也是朝着寂灭之主那庞大的躯体,缓缓地、坚定地传达了自己的意念:
“承蒙看重。然,吾之道,乃自身开辟之路,不欲为任何‘规则’之附庸。”
“此间平衡,若与吾道相合,自会维护。若不相合……”
他顿了顿,意念如刀:
“便由我,来定义新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