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次刁难都被林峰看似轻描淡写地化解,甚至反而让林峰隐隐立威,这让郑彪觉得极其窝火和丢面子。
他堂堂总旗之子,竟然收拾不了一个从穷乡僻壤来的试力士?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他郑彪还怎么在云州府的纨绔圈里混?
尤其是那次当众让林峰刷鸟笼被拒,以及后来找来周桐反而被迅速打趴下,更是成了他心里的两根刺。
吴德每次见他,虽然依旧谄媚,但那眼神深处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这让郑彪更加难以忍受。
“必须得想个狠招,一次就摁死他!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郑彪在自己的值房里,烦躁地踱步,对几个心腹跟班说道。
李三眼珠一转,凑上前低声道:“彪哥,明着来恐怕不行了。那小子身手邪门,而且现在好像挺能忍。咱们得来点阴的。”
“阴的?怎么个阴法?”郑彪皱眉。
另一个跟班插嘴道:“栽赃陷害呗。找个由头,给他安个够分量的罪名,到时候人赃并获,沈大人也保不住他!”
郑彪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安个什么罪名?偷窃?贪污?”
李三阴险一笑:“彪哥,您忘了吗?您前几日不是刚得了一枚羊脂白玉的玉佩吗?那可是老太太赏的,价值不菲。要是‘丢’了,然后恰好出现在那林峰的住处…”
郑彪猛地一拍大腿:“好主意!就这么办!妈的,这次看他不死!”
他们精心策划起来。郑彪故意在几个同僚面前显摆那枚玉佩,强调其珍贵。
然后选择在一天下午,估摸着林峰还在案牍房或者干杂役的时候,由李三偷偷潜入林峰那间几乎不锁门(也没什么值得偷)的陋室,将玉佩塞到了床铺草席的最底下。
随后,郑彪便装作突然发现玉佩丢失,大发雷霆,立刻嚷嚷开来,惊动了整个百户所后院。
“反了!反了!简直没王法了!竟然偷到老子头上了!”郑彪暴跳如雷,脸色铁青,“那是我祖母所赐!价值百两!哪个杀千刀的贼子敢偷!给老子搜!挨个房间搜!搜不出来,谁也别想好过!”
吴德立刻闻讯赶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岂有此理!竟然在百户所内行窃,还是偷郑爷您的宝贝!这还得了!必须严查!郑爷您放心,卑职一定帮您把贼揪出来!”
他立刻指挥手下的力士,开始挨个房间搜查,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许多力士虽然不满,但碍于郑彪的淫威,也不敢说什么。
王铁柱听到动静,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妙,赶紧跑去案牍房找林峰。
“林兄弟!不好了!郑彪说他的玉佩丢了,正在大发雷霆,让吴德带人挨屋搜呢!俺看他们没安好心,怕是冲你来的!”王铁柱气喘吁吁地说道。
林峰正在誊录卷宗,闻言放下笔,眼神微微一凝。
果然来了,而且用了最下作却也最难缠的栽赃陷害手段。
“我知道了。多谢王兄弟报信。”林峰站起身,面色平静,“走吧,回去看看。”
“林兄弟,要不俺帮你先去你屋里看看?”王铁柱急道,意思是如果真有赃物,也好提前处理掉。
林峰摇摇头:“不必。此时再去,若真有什么,反而说不清。静观其变即可。”
他心中冷笑,这种拙劣的伎俩,漏洞百出。
当林峰和王铁柱回到后院时,搜查正在进行中。
郑彪和吴德站在院子中央,一副抓不到贼不罢休的架势。
看到林峰回来,两人交换了一个阴险的眼神。
很快,就搜到了林峰那间陋室。
吴德亲自带人进去,装模作样地翻找起来。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吴德在里面发出一声惊呼:“找到了!在这里!”
只见他手里举着一枚莹润的白玉佩,从林峰屋里快步走出,脸上带着“震惊”和“愤怒”的表情:“好你个林峰!果然是你。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峰身上,充满了震惊、鄙夷、同情和幸灾乐祸。
郑彪一个箭步冲上去,抢过玉佩,仔细看了看,然后指着林峰,厉声骂道:“林峰!果然是你这个穷疯了的乡巴佬。竟敢偷老子的玉佩,你好大的狗胆!”
证据似乎确凿。
玉佩是从你房间里搜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还能有假?
王铁柱急得额头冒汗,想替林峰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吴德在一旁阴恻恻地帮腔:“林峰,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难怪整天躲在屋里不出来,原来是干了这等鸡鸣狗盗之事。真是丢尽了我们锦衣卫的脸。郑爷,人赃并获,依律当严惩!”
周围的人群也议论纷纷,大多相信了眼前所见。毕
竟,林峰出身贫寒,之前还有赌债劣迹,似乎确有作案动机。
面对千夫所指,林峰却依旧平静得可怕。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枚玉佩,只是目光扫过义愤填膺的郑彪和一脸“正气”的吴德,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
“郑爷,吴小旗。可否让卑职看看,这枚玉佩是在卑职屋内何处寻得?”
郑彪一愣,随即怒道:“怎么?还想抵赖?就是从你床铺草席底下翻出来的!大家都看见了!”
“草席底下?”林峰重复了一句,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并非藏在箱笼或隐秘处,只是随意塞在铺盖之下?”
吴德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又怎么样?肯定是你偷了之后匆忙藏匿!”
林峰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郑彪,问道:“郑爷,请问您这枚玉佩,是何时发现丢失的?”
郑彪哼道:“就在半个时辰前。老子准备出门赴宴,想佩戴时才发现不见了。”
“也就是说,丢失时间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林峰继续问道,“那请问郑爷,昨日晚间至今晨,您可曾佩戴过此玉佩?或者,可曾确认过它的存在?”
郑彪有些不耐烦:“昨日…昨日好像戴过?不对,好像没戴老子记不清了。你问这么多废话干嘛?玉佩就是从你屋里搜出来的。”
林峰微微摇头,语气依旧平稳:“郑爷勿恼。卑职只是想弄清楚几个问题。第一,若这玉佩是卑职所偷,并且是在一个时辰内偷窃并藏匿。那么请问,卑职今日一整日,除了清晨喂马打扫,其余时间皆在案牍房整理卷宗,有王铁柱兄弟及多位途经的同僚可以作证。卑职何时有机会,潜入防卫森严的内衙(郑彪的值房在内衙区域),从郑爷您身上或值房内盗取玉佩?”
“这…”郑彪一时语塞。
他光想着栽赃,却没仔细考虑盗窃的过程和时间线。
内衙确实不是林峰这种低级力士能随便进入的。
吴德赶紧抢话:“说不定是你早就偷了。只是今天才被发现。”
林峰看向吴德,目光锐利如刀:“哦?吴小旗此言有理。但若卑职早已得手,为何不将如此价值百两的赃物尽快脱手换钱,反而要藏在随时可能被搜查的床铺之下?难道卑职蠢到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卑职近日并未离开百户所,又如何销赃?”
“你…你强词夺理!”吴德脸色一变。
林峰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道:“第二,郑爷,您方才情绪激动,卑职注意到您眼圈发黑,眼中带有血丝,呼吸间似有酒气未散。而您腰间荷包看起来颇为干瘪。结合您方才提及要赴宴…卑职冒昧推测,您昨夜是否在某个赌场或者酒局盘桓甚久,以至于…手头略显不便?甚至可能,抵押或遗失了些许物品?”
此言一出,郑彪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他昨夜确实在赌场豪赌至天明,输了不少钱,还差点把玉佩押上去,后来迷迷糊糊的,具体细节都记不清了。
难道…
林峰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剥开了谎言的外衣,将最不堪的可能性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