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峰紧锣密鼓地筹划对百花楼、对黑水坞坞主进行最后一击时,云州官场关于周文清盗银案的余波,开始以另一种方式悄然反噬。
这一日,沈炼被知府衙门请去,参加一场名为“协调云州治安暨商贸事宜”的会议。
与会者除了知府、同知、通判(新任)等州府主要文官,还有按察使周廉以及守备、巡检等武官代表。
会议一开始,气氛还算正常,主要讨论了一些年关将至的治安巡查、消防防盗等常规议题。
然而,话题很快就被一位姓钱的同知引向了微妙的方向。
这位钱同知,素与周文清关系不错,其名字也曾隐约出现在周文清那份绢帛名单的边缘。
他先是高度赞扬了锦衣卫和按察使司破获银库案,为国除害的功绩,但随即话锋一转,开始大谈特谈此案对云州官场形象、营商环境的“负面影响”。
“周文清一案,固然罪有应得,然其影响之恶劣,亦不容小觑啊。”
钱同知捋着胡须,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如今外界传言纷纷,说我云州官场贪腐成风,吏治败坏,甚至影响到了一些外地商贾来云州投资的信心。一些正常的公务往来,如今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被牵连误解。长此以往,于我云州发展大为不利啊!”
他这番看似站在公义立场上的话,立刻引起了在场不少文官的附和。
“钱大人所言极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
“是啊,如今衙门里办事,都多了许多不必要的程序,就怕被人说闲话。”
“听说省里和京里的大人们,对此也颇有微词啊!”
这些人七嘴八舌,看似在感慨,实则是在向沈炼和周廉施加压力,暗示他们办案“过于酷烈”,影响了“稳定”和“和谐”。
守备、巡检等武官则大多沉默不语,他们是军方系统,与地方政务牵扯不深,乐得看热闹。
周廉面色不变,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喝着,不置可否。
沈炼则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那些人说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哦?依钱大人和诸位同僚之见,该如何消除这‘负面影响’?莫非是觉得周文清不该抓?还是那十万两库银,不该追回?”
一句话,顿时噎得钱同知等人说不出话来。
这话谁敢接?说周文清不该抓?库银不该追?那是找死!
钱同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干笑道:“沈百户误会了,本官绝非此意。周文清罪大恶极,自然该抓该杀。只是…只是觉得,案子既然已经了结,是否应当适可而止。比如,一些并非核心的旁枝末节,是否不必再深究?也好让各方安心,尽快恢复我云州的清誉。”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周文清倒了就倒了,但他那份名单上的其他人,就别再揪着不放了。大家面子上都好过。
沈炼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沉吟:“钱大人此言,倒也有些道理。维护云州稳定,确乃要务。”
钱同知等人一听,以为沈炼松口了,脸上刚露出一丝喜色。
却听沈炼继续道:“不过,周文清案卷及一干涉案人员、证物,已悉数上报朝廷。如何处置,已非我等地方官吏所能置喙。一切,当静候朝廷旨意和刑部、都察院的核查。我等当下要务,还是应恪尽职守,做好分内之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自身行得正,又何惧流言蜚语呢?钱大人,你说是不是?”
一番话,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案件已上交,地方无权干预,又暗讽了那些心里有鬼的人,最后还把皮球踢回给了钱同知。
钱同知被噎得哑口无言,脸色难看至极,只得讪讪道:“沈百户…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会议不欢而散。沈炼和周廉并肩走出知府衙门。
周廉叹了口气,低声道:“沈兄,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周文清虽倒,其党羽余毒未尽啊。日后你我行事,恐多有掣肘。”
沈炼目光冷冽:“跳梁小丑,何足道哉。只要我等秉公执法,无愧于心,他们又能奈我何?倒是要提醒林峰那小子,近日办案需更加谨慎,证据务必扎实,莫要被人拿了把柄。”
“嗯,正该如此。”
沈炼回到百户所,果然将林峰叫来,将会议上发生的事简单告知,并提醒他近期务必小心,尤其是处理黑水坞这种可能牵扯复杂的案子,一定要程序合规,证据链完整。
林峰心中凛然,知道来自文官集团的软刀子已经开始挥来了。他郑重应下:“大人放心,卑职明白。定当依法依规,不留任何破绽。”
压力之下,林峰更加专注于黑水坞案的收网工作。他对手下反复强调纪律和程序,所有行动都必须有记录,所有证物都必须严格保管,所有审讯都必须在有旁证的情况下进行。
同时,对百花楼的监视也更加隐秘和耐心。通过连续多日的蹲守,基本摸清了那个瘦高个管事(疑似黑水坞的账房或联络人)的规律:他每隔两日,在子时前后,会从百花楼后门进入,停留约一个时辰后离开。
而其进入后院时,需要通过对暗号的方式,且后院明哨暗哨至少有四处,戒备森严。
时机已经成熟!林峰决定,就在下一次瘦高个进入百花楼时,展开收网行动!他要来个人赃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