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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转过头来,深深叹了口气,抚上夫郎的下巴,“允礼哥哥,你和阿姐无可比较,本就位置不一样……允礼哥哥是我的爱人,明媒正娶的夫郎,更是孩子的爹爹,但阿姐只是阿姐,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久允礼盯着你许久,微微点头,完全顺从地贴在你怀里,嗓音黏糊,睡意朦胧,“那好,只要妻主每日抱着我这般入睡,我便信你心里一直有我。”
“有了孩子,妻主亦不许和我分开。”
你没多想,闭上眼,轻嗯一声。
……
这几日傅朗星忙于吏部和兵部之事。
北边战事已平,她几番考虑,在一家子的担忧恳求下,选择了任职禁军,守卫京都,而不再去往凶险难测的边疆。
此番死里逃生,她也算感悟颇多,不如多花些时间陪伴家人,尤其母父渐渐老去,而自己与幼妹聚少离多,实在该好好弥补。
你心里一直惦记着去酬谢那位楼公子。
于是不久,在你将困倦的夫郎哄睡后,一人偷偷摸摸来到了楼云意所住的偏院。
只见一位容貌秀丽的少年坐在院子里,栗色的眼眸,眉眼较为深邃,带着异族特征,下半张脸却有着汉人的柔美,他目光认真,专注地织着什么,手指灵活地翻动。
而他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边缘领口方别绣着各种浅金色的图案,以头巾围着一头微微卷的栗色头发。
瞧着确实与你差不多大。
阿姐有福了啊!
你在心里偷笑,利落地翻着低矮的瓦墙进去。
楼云意被这动静吸引,胆子大地站起身,没有被吓到的警惕,而是很快就想到来人的身份,开口询问,“这位小姐是大人的妹妹么?”
你点了点头,故作不自然地拍了拍衣裙沾的灰,随后扬起亲和的笑,“楼公子,我名唤傅疏月,你既是阿姐的恩人,便不必拘束,唤我疏月便好了。”
想必他也不懂京都那些繁文缛节,不如一切从简。
楼云意来自北地,那处风俗开放,他自然不会扭扭捏捏,爽快地笑了笑,露出小虎牙,“好,疏月,那你便唤我云意就是,那份恩情早已两清,不必放在心上。”
少年招呼你坐下,你也没推拒,而是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他手指灵活翻动,大为称赞。
互相了解过后,你怕中途夫郎醒了,找不见你,只能离去。
后来几日,找着时机,你便会来陪楼云意聊几句,给他带一些解闷的东西。
姑且算是交了心。
你露出了真面目,盛情邀请给这位异族少年算卦。
他如今没有亲人,只能算算姻缘。
你翻看着龟卜里的铜钱,神情严肃认真,弄得楼云意跟着紧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天生孤苦之命,随后见你嘴角轻抿,笑着宣判,“别担心,云意,你早已遇见了命定之人,只看自己能不能抓住。”
少年可疑地捏着手指,脸颊浮起红云,沉默良久,脸色却白回去,“这样啊……”
想来是对此不怎么自信。
你暗戳戳点破,“不知云意可否想过日后的打算?若京城实在没有去处,不如留下来做我的姐夫可好?”
楼云意猛地抬起头,又欲盖弥彰地抿了抿唇,敛下浮动的神情,“日后,大抵靠一双手艺做工度日,至于疏月你说的那个提议,我想……”
“这实在不合礼数,我一介庶民,又是异族之身,配不上那般好的大人,疏月你可别取笑我了。”
配不上而不是直言不愿意……
那就是害怕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承认吧,楼云意,你也为阿姐的风姿而倾倒。
你摇摇头,认真劝解,“那有什么?有救命之恩在,谁能说嘴几句?身份门第之差并不是关键,关键是你对阿姐的心意是否真心。”
少年愣愣看着你,“身份不重要么?”
他可听说京都人最在意身份了。
你以过来人的经验为这位青涩少年讲授,“当初相识时,我还是个半吊子道士,不照样得了世家公子的心,如今更是同他成了亲。”
见他一脸惊讶地睁大眼,你凑近几分,低声道:“想当初,我一穷二白,还带着两个年纪小的师弟师妹,那时我夫郎硬要与我私奔,我没同意便跑了,之后回了傅家,再次纠缠到一起……”
“所以说,男子也得主动些,心上人可得自己握在手里才放心。”
楼云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疏月说得有理,是我太瞻前顾后了。”
他起身向你隆重行礼,“此事,还请疏月出力,我日后定会记得这份恩情。”
你笑吟吟地扶他,“日后成了一家人,就不必那么客气了。”
少年被你说红了脸。
你俩聊得正默契,不自觉就凑近了些,直到楼云意忽而惊艳地看向神不知鬼不觉站在你身后的青年。
可对方目光阴冷得像条毒蛇,少年被吓得往后退几步。
而你正欲转身,却被背后之人揽入一个充满冷香的怀中,你抬头去看,睡醒了的人夫眼角还沾着泪光,皮肤似雪一般白得发光,颊边鼻尖泛起淡淡的红。
他表情委屈地看着你,似有怨气,暂且先忍下,攥紧你的袖子,毫不顾忌外人在场,亲昵地搂着你的腰身,“妻主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你有种被抓奸的诡异感,僵硬了片刻,浓情蜜意地回贴着人夫,注意到他内里穿得单薄,只披了件厚披风敷衍了事。
你拢了拢他的披风,“好了,别冻着你了,我们回去吧。”
久允礼乖乖窝在你怀中,目光不经意往那边异族风情的少年瞧了几眼。
你像是才注意到,开口介绍后并告别,“那是我阿姐的救命恩人,楼公子,与允礼哥哥说过的。”
“云意,这边是我的夫郎,久允礼,他怀着身子,多有不便,我们先走了。”
楼云意点点头,“疏月,你们慢走。”
事后,怕夫郎计较,你还特地力证清白,言明对方是你日后的姐夫。
却不想,久允礼还惦记着呢,他不就是以前“姐夫”的身份上位的。
总之,他对除你之外的任何人,不分女男,一律没什么好感。
这种年轻漂亮的少年人更加警惕。
青年闷闷地不开口,你却还是哄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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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水到渠成。
在你的不断纠缠下,傅朗星信了你的卜卦。
多亏了你,舍了脸面,哭唧唧说了一大堆话,什么阿姐一日不成亲,你一日无法安然入睡,要日日向祖宗祈祷,甚至要回白云观做法事,咬定楼云意是你的未来姐夫云云。
傅朗星实在没受过亲妹妹这种黏人的纠缠,心软就答应了,先去过问楼云意此事。
反正,她对于成婚一事,只求对方是个良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就够了。
若对方是救命恩人,她会心怀宽容,做得更好些。
楼云意的反应让她有些吃惊。
她这人在军中野惯了,没什么情丝,未曾想过楼云意是诚心想嫁给她,少年艾慕,羞红了脸。
傅朗星看着这与自家幼妹年纪相仿的异族少年,竟有些罪恶感,好似欺负了人家。
这种感觉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直到今日,她才以未来夫郎的视角去认真审视。
好吧,姑且占了点便宜。
傅朗星认真许诺,将来会好好待他,不会让其在京都孤苦伶仃受欺负。
随后,她便领着人去了母父面前说明此事。
两人深思熟虑过的。
傅泠尚且还在犹豫,而傅夫郎则颇为不赞同。
他观念一向是门当户对,而异族在京都并不受欢迎,会带来些许闲言碎语。
而且女儿前途无量,有个强劲的夫家支持,只会更加青云直上。
因一时的救命之恩交换如此人生大事,未免有些玩笑了。
你早就等在后头,为这对有情人助力,及时拉回了傅夫郎冷硬的心。
“爹爹,阿姐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不让她成亲,这不是逼我呢,我如何安心过好日子……”
“身份哪里有性命重要啊!我从前还是个小道士呢,难不成爹爹娘亲,阿姐都嫌弃我不成?”
“我算过卦了,楼公子正好与阿姐相配,你若是不答应,那我便日日跪在祠堂,祈求祖宗原谅我违背礼法,先阿姐一步成亲,我有罪呜呜……”
傅夫郎对幼女一向愧疚心疼得紧,听完后也不敢说反对,只能叹息地抱着你,“爹爹不说了,听你娘亲的便是……”
于是,你转眼看向傅泠,“娘亲难道如外头那些人一样迂腐,在意那些么?我知我无意夺走了阿姐的亲事,早知……还是回白云观好了……”
傅泠一听女儿要回白云观,瞬间变了脸色,“傅疏月,不许说这种话,我们一家好不容易团圆……”
“既然朗星有意要娶夫,我们自然不会阻拦这种好事,你们啊,都有自己的主意,娘亲和爹爹做不得主……”
你亲昵地一手揽着娘亲和爹爹的手臂,“怎么会呢?这不是想先求了爹爹娘亲的祝福,没有你们操办婚事,我和阿姐都还是愣头青呢,什么都做不成。”
“总之,我和阿姐会好好孝敬你们的。”
傅泠失笑,傅夫郎掐了掐女儿的小脸,“就你嘴甜会说话。”
傅朗星跟着承诺,“娘亲,爹爹,从前是我太桀骜不驯,总是惹你们生气担忧,日后成了婚,定会好好顾看这个家,好好照看妹妹的。”
妻夫俩欣慰地点了点头,“你们姐妹俩平安顺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