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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世家小姐公子都对此风俗有所耳闻。
他们只敢在私下说说,没有谁敢闹到明面上自取其辱。
更何况,两人的关系还不至于到那一步。
你微微蹙眉,步子放缓,与久允礼齐平,挡住一部分目光后,跟着林家的侍从来到了池心亭的位置,外祖家的表哥表姐表弟都早已翘首以盼。
青年似有所觉地用余光望着你,嘴角轻抿,藏起一点笑意。
他对那些或真或假的流言蜚语丝毫不在意,唯独只在意你的感受。
被维护的感觉很好。
自小泡在金玉池子娇养长大的久家小公子,不爱与人交往,父亲严苛极端,母亲虽爱护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可以说他很少接触到真心。
血脉,身份,貌若观音的脸庞和漂亮的皮肉,似乎没有谁会透过表面去爱他的灵魂。
他像一捧游离在废弃古寺中的浮萍,想抓住你这抹唯一的生机。
久允礼意识到你很干净,讨人喜欢的皮囊下是比任何人都澄澈的灵魂,诱惑你,拖你下水,那是他的本事。
若只耽于虚浮的美色,他不信你会那么老实地被他辖制至此。
你定然是对他特别的。
得知你是他幼时便惦记的疏月妹妹,缘分的羁绊错不了,久允礼对此更是深信不疑,故而隐忍着没有逼迫你给他承诺。
池心亭很大,周边围了一圈绽放的花,看样子很名贵,你猜不出什么品种。
你被亲热地拉着坐下,一圈善意而滚烫的目光将你包裹,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久允礼在你身旁落座,礼貌地和几人打过招呼,便垂着眸不作声,像是个漂亮摆件被忽视着。
林家的几个少年围着你关心问候,甚至打探起了你秘而不宣的过往。
你只挑了一些不重要的说。
得知你会一些道门之法后,少年人亮晶晶的目光藏不住,丝毫没有骄矜之色,而是吵着闹着要你展示一下。
你无奈红了脸,找来身上几枚铜板为年纪尚小的表弟算了简单的一卦。
几人屏息等着你解卦。
你皱眉看了一眼结果,收起铜板,又攥住表弟的手腕把脉,“体质太虚,恐影响日后婚嫁……”
闻言,少年的脸又白又红,轻声道谢。
几人一时惊叹,都忘了提醒这把脉之事该垫上一层软帕。
可又想着道门之人,不拘小节,更何况你与他们是血亲,没必要太严苛礼节。
可偏偏垂眸一向安静的青年,此时眼睫颤了颤,眼底晦暗,盯着你那为别的男子肌肤相贴的手。
他攥紧了帕子,指节发白,嫉妒得要命。
你拿笔写完一副药方后,几人是心服口服,一直夸赞你。
一直以来,京都贵女公子学的都是风花雪月,吟诗颂赋,少有人从医,学些真本事
说来傅朗星算一个,年纪轻轻便当上了校尉。
这下你又是一个,带给他们一些小小的震撼。
你同几人分享着你在白云观的趣事,什么挖野菜,打野兽,夜观天象……
不光林家几个听得津津有味,久允礼的目光黏在你身上,亦变得柔和认真,还会在你讲累时递上爽口清甜的果子和茶水。
你顺手接过时,吃完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意识到这并不是私下无人的地方,尴尬地抬头别了他一眼。
青年面不改色地剥着你爱吃的栗子。
几人中有细心注意到的少年,虽觉怪异,但还是说服自己两家关系一向要好,久公子毕竟先前快要与你成为一家人,再说兄长照顾妹妹,那也没什么的。
池心亭坐久了有些无聊,一行人去了园林周边,作诗的,曲水流觞小酌的,值得围观。
你不可能围着外祖家的表亲转悠,像是个没断奶的娃娃。
可情况不一样。
你有些饿了,顺着流水席品尝吃食。
久允礼不紧不慢地跟在你身边,见你唇边沾了残渣,抬眼暗了一瞬,从袖中拿出干净的帕子,凑近了为你擦拭。
他的距离很近,眼神看似温和疏离,实则暗藏汹涌,掩在白净的帕子下,轻轻地用指骨蹭了蹭你的唇角。
青年俯身,眨了眨眼,漂亮的眼睫扑在卧蚕落下一片阴影,他低声开口,语气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勾缠,“疏月妹妹吃东西真可爱,想亲你霁清……”想当着所有人面亲你,让人知晓你与他的私情,让那些没眼色的东西移开恶心的目光。
你愣住片刻,猛地抬眼瞪他,脸颊气得粉红,像是受惊的小鹿,侧身躲开接触。
他真是疯了!
久允礼不做人,幸而没什么人听见他这露骨放荡的话,简直同市井勾栏里的荡夫一般毫无底线索取。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一位叫不上名号,约莫与你阿姐傅朗星有仇,又背地里惦记“人夫”的女郎走过来。
彼时被你冷落,正委屈的久允礼捏着帕子,安分地站在一边。
他没觉得自己说这两句心里话怎么了。
张家女郎好似看出来什么,或是纯张口就来的造谣生事,目光略过貌若观音的美人,嚣张地盯着你。
“呦呵,你便是傅家二小姐?瞧着没什么女子气概,怕是护不住你名义上的这位姐夫吧……”
“看你这副没见识的土包子模样,可别对久公子有什么不伦的心思,惹得京城人笑话哈哈……”
莫不是觉得你是个好揉搓的软包子,才说这些生事的荤话,故意压你一头。
那可得让她失望了。
在你有所动作前,久允礼垂着头掩下的脸色很难看,隐忍的怒气险些让他想不管不顾,先将辱骂你的这个人扇一巴掌。
以为谁都有资格在这件事上踩你一脚吗?
更别提还是借着觊觎他的肮脏心思!
你余光窥见青年有些颤抖的身子,极为有预见性地挡在他前方,限制了对方当下的发挥,转而没什么攻击性地朝那女郎笑了笑,“还没报上名来,便对人家的私事指手画脚……”
“莫不是日日趴在我家床底才听来了你嘴中的苟且之事,这便是京都贵女的风度和教养么?”
好大一顶帽子扣上来。
周围不少小姐公子看过来,纷纷对那张家女郎有气。
私下好奇就算了,还非要捅到正主面前,人家才没了个血亲,这时候过去戳伤口,简直活该被嘲讽。
张女郎白了脸,气得浑身发抖,气急败坏地指着你身后之人道:“你还维护那克妻的男子做什么,还说心里没鬼,怕是回来便惦记上了阿姐的鳏夫呢!”
你真是给她气笑了。
是你先惦记的人家么?
分明是鳏夫先没脸皮地缠上了你,威胁你……
总之,不能让她继续那么诋毁两家的名声。
见你欲上前,还躲在你身后,享受着你给予的一点点爱意似的维护的久允礼,看似隐忍雪白的一张脸,实则正愉悦。
他装作受害最深的那一方,红着眼,小心地扯了扯你的衣角,轻声道:“疏月妹妹莫要为我出头,她说的不无道理,是我的错……”
温文尔雅的贵公子通情达理,为你担忧,听着还有些哽咽。
你无语凝噎,又并非只为他出头,虽说明面上是英雄救美,但到底还是两家之事,不得不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