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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近乎直白的审视下,你白了脸,又见视线落在了你腰间,低头一看,连忙扯过,欲盖弥彰地掩在身后。
对于你来说,徐涟是比你娘亲还要敬畏的人。
当着她的面轻薄对方儿子,甚至是在退了婚后,厮混在一块儿。
终归是有贼心,没贼胆。
你张了张口,没说出口,只唤了一声“徐姨”,后退一步缩在徐书彦身后。
一个谎言终究需要无数个谎言圆回来。
窥见那粉荷小衣,徐涟是过来人,还不明白哪里是轻薄那么简单,两个孩子怕是越界之举没少做。
她不由得低声骂了句“混蛋”。
闻言,你更是心底凉透,腿一软,当即跪下认错,“徐姨……”
徐书彦像是从溺水状态才脱离,被推开后还在晃神,想凑近,却见你脸比纸白,他才像是清醒过来,看向来人,眼瞳放大,惊讶道:“爹爹,娘亲,你们……”怎么来了?
见他们一脸怒容,他明白两人方才所做的事都被看见了。
那一刻,少年的表情十分冷静,挡在你前头,并不觉得有多难堪。
你与他的关系本可以见光,奈何种种误会下,爹娘同意了退婚,他不但对自己心生怨怼,这种情绪还延伸到了他们身上。
徐父恨其不争,心里却疼爱他。
徐涟虽重规矩,但同样讲情义,可以动之以理,晓之以情。
可他独独忽略了一点。
当徐书彦一脸淡定地准备好好与母父说理诉情,可一听身旁的动静,他转过头,你已然先落于下风,跪坐在地。
少年一颗心忽而慌乱,跟着跪坐在地,依偎在你身边,将松开的手再次十指相扣,温和而坚定道:“娘亲若有气,先撒在我身上吧。”
徐涟还未开口,徐父先忍不住道:“逆子,你是要气死我吗?”
你是一向明白徐姨父对你不是一两日看不惯了,此时并无开口的立场,只能垂眼乖乖挨骂。
同样的,徐书彦没放在心上,一心吸引火力,看向徐家最有话语权的徐涟,含着泪光祈求道:“娘亲,你是知道的,我与雾青根本就分不开,无论如何,我此生非她不嫁。”
你听了,再不开口便显得有几分懦弱,于是只好弱声道:“徐姨,我知错了,先前我……太过浅薄,冲动退了婚,这些时日才意识到书彦于我的重要性。”
徐书彦惊喜地看过来,附和道:“求娘亲,爹爹,成全我们!”
这是拿婚姻大事当儿戏呢?
说退就退,说结就结!
徐涟脸一黑,指着两位小辈,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你们两个说说,都干得什么混账事?云徐两家的婚事都让你们玩成花了!”
她分开批驳,目光先是转向怕得如同鹌鹑般垂头的你,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雾青,我念在你年少失恃,心性不定,但怎可意气用事,将我与你父亲都耍得团团转,一直为你们操心!”
你一直很怕徐涟的失望,她虽要求严厉,但一向待你是态度宽容,鲜少斥责打骂。
即使如此,你还是小心行事,敬畏她身上那种官威和沉静的气质,如同一座古老而苍翠的大山,移不过去。
况且那些话没错,你的确隐瞒了太多,只为做事全凭心意,恶劣自私。
眼泪如珍珠般掉落,你缓缓抬头,露出一张苍白秾丽的脸,声音哽咽道:“嗯……我甘愿受罚,只求徐姨瞒着我爹爹,若他有个万一,我才是辜负了所有人。”
徐书彦先沉不住气,见你受罪,心疼地不行,红着眼双手抱住你,护在你身前对抗徐涟,“娘亲有什么冲我来便是,别说雾青,我才是那个设计勾引她的人。”
徐涟转过头,眼睛一瞪,没好气道:“逆子!你以为你就好到哪里去了?”
“我和你爹爹这两张老脸都快被你丢光了,从小你便乖巧懂事,我疼爱你,没怎么操心过,你爹爹又溺爱,你却还是长成了知书达礼的贵公子。”
“身为一个男子,你却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名节受损,令徐家蒙羞,令我蒙羞,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徐书彦一愣,对于这种攻击性毫无准备,从小听惯了好话夸奖,第一次因追寻爱的出格举动而被贬到尘埃里。
此刻,他并非徐家的掌上明珠,而是无根的浮萍,在风雨中飘摇零落。
少年的自尊一点点被打碎,眼泪流得很凶,脸很快被哭湿,咬着唇喃喃自语道:“娘亲和爹爹要放弃我吗?”
徐父此时也觉得徐涟说得太过,他虽生气,但从未想过弃宝贝儿子于不顾。
偏偏妻主拦住不让他开口安慰。
你从身后探出头,接住快要破碎的瓷娃娃,身子在颤抖,却仍鼓起勇气直视对方,“徐姨一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可书彦是您唯一的孩子,怎么可以那般说他?”
徐涟轻哼一声,移开眼,“年纪不小了,还那般莽撞,又怎么对接下来的人生负责?”
你直起身子,下意识反驳,“我可以对他的人生负责!”
怀里的瓷娃娃还沉浸在低落的情绪当中,闻言抽泣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你,像是在说“真的吗”。
两人对立而跪,像是一对被拆散的苦命鸳鸯。
你看向越哭越有种破碎清透之美的少年,皮肤细腻如雪,沾着泪痕,眼皮红肿,唇色艳丽,哭声像猫的喵呜声一样好听。
你怜惜地抬起手,用指腹抹了抹他黏湿的眼睫,凑近了轻吻他的眼皮,温声道:“我会娶你,对你的余生负责到底,徐家不要你,我云雾青便将你带回家当夫郎。”
“青梅竹马的婚约,那便是永远的亲人,永远的妻夫。”
徐书彦听着你的承诺,破碎的心慢慢被修复,一片片粘好,哭了又笑,最终将脑袋埋进你颈侧,闷声道:“好,雾青不许骗我,云雾青的夫郎,我这辈子当定了。”
徐涟忽然开口打断,“说好的,这次的婚事可不好退了,成婚后和离可不是一两句说得清的事,你们都考虑清楚了吗?”
两个泪人点点头。
她拍了拍手,呼了口气,“早日成婚,赶紧找个黄道吉日,我真是怕了你们两个了。”
徐涟转过身,摸了摸下巴,沉思良久,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云时的孩子果然没那么好教,寒窗苦读十几年,突然就换了条道,不过还得一物降一物,我徐家的孩子也不差。”
话落,你与徐书彦相拥着一愣,眼里全是茫然无措,不禁怀疑是否中计了。
好一出空城计。
还以为前途万难,实则各个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