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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时循着气息找过来时,月泠刚数着攒好的银两,问过道观里的弟子他们大师兄何时回来。
她打算用这些银子换来一日千里的传送符,到时边问路边走。
可年轻道士要过几日才回来。
月泠自知急不了,都捱过了三年,再急也无用。
但她还是免不了失落。
祝青时隐匿了身形,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见她一身粗布衣衫,身形瘦弱纤细,如一只被虐待的雀鸟,小小一团独自舔舐粗糙的羽毛,他便知道她过的什么苦日子了。
顿时,少年淡青色的眼眸里溢满心疼,攥紧了手心。
他就知道,这些恶毒的道士不会做好事,竟然丢下他娘子不管,任由她一个柔弱无依的女子在外艰难度日。
到底为什么拆散他们!
伤了他,怀疑他,他认了。
可带走了他的娘子,还将其藏起来受苦,他就无法原谅了。
祝青时恨不得将这白云观上上下下毁了。
那么想着,月泠逐渐走远。
少年满腔的怨怒无处发泄,只好先按耐住,跟上她。
他贸然出现在她面前,或许会吓到她。
祝青时还不清楚月泠究竟消了气没有,是否还会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着他,所以只能隐忍着试探。
他们是夫妻啊。
怎么可以互相怨怼呢?
他眼睁睁地看着,月泠一个人做了从前都由他做的苦力活。
挑水,浇地,摘菜,做饭。
吃得也很素,很随意。
祝青时几乎越想越气,月泠却只觉很平常,面不改色地咽下那些粗粮,用红薯填肚子。
她住的小屋也几乎只装得下一个小床和木柜,小厨房在外边搭上的,雨天不防湿,也不透气。
这几乎不是人住的地方。
祝青时原本还想过质问月泠的那些话,此刻都吞了下去,只余心疼和难过。
他恨自己没能好好护住她。
少年被负面情绪吞没,眸色越发深郁,一时控制不住,隐匿的法术被撤下。
过了半刻钟,祝青时缓过神来,再度循着月泠的气息找过去。
这回他不再犹豫不定,若是她受不了,直接将人带走就是了。
总比留在这吃着数不尽的苦头好。
干完一堆活,月泠小脸红扑扑的,领口冒了汗,黏糊糊的,很难受,于是照常抱着换洗的衣衫去了后山。
后山有处温泉,她意外发现的,藏在一处密林后,难以找寻。
少女观察了一下周围,见一如往日没什么动静,才放下心来,褪了外衫只着一身雪白的里衣下了水。
泡在温泉水里是她一日中最为悠闲放松的时候。
那时她不必想祝青时,不必念着青云山,不必愁何时才能换到符纸。
在祝青时看来十分受罪的日子,月泠过了三年,早已习惯了。
活着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在相似的境遇下,弱肉强食,有时候人与妖的性命同样低贱。
她靠着一只妖为她操持一切,过上了舒服的好日子,反过来又嫌弃厌恶他,这大概就是报应罢。
如今看来,什么紫微星转世,不过是妖术的帮助。
是她太迟钝了,总以为命运所有的馈赠都是无偿的。
到头来,她将自己卖给了那只妖做妻子。
水面上溢着一层薄雾水汽,月泠闭上眼,逼自己不再胡思乱想,泡了一会儿沉入水中憋气。
等她濒临窒息,浮出水面,睁开湿漉漉的眼,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坐在岸边。
少女呼吸还没缓过来,吓得立刻往后退,直到挨着另一边的石壁上,紧紧抱住自己,颤着声线说:“你……是何人?为何要做如此偷窥人的行径?”
那人一身天青色的竹纹长衫,质地柔软精细,浑身有股世家公子的感觉。
月泠的视线被雾气阻挡,看得不太清楚,只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
可她还是做好了情况最差的预设,抵着石壁,若他有不轨之举便上岸往后逃。
即使她只身着单薄湿透了的里衣,显得无力又苍白。
少年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惊心动魄的漂亮脸,旋身飞进温泉中,荡开一片涟漪。
月泠直直愣住,不知该如何反应,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
祝青时见她只是愣住,没有厌恶,亦无久别重逢的惊喜,准确来说什么情绪都没有。
自个冷了脸靠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少女下意识想往后退,却无路可退,只能双手抱胸。
这是她做的白日梦吗?
祝青时怎么会凭空出现在此处。
在少年看来,她这是在提防自己。
雾蒙蒙的温泉,湿掉的雪白里衣,面色湿红,如出水的小荷一般动人的少女。
少年夫妻的久别重逢,本该温情脉脉,互诉衷肠。
祝青时不再是那只单纯天真的竹妖,月泠以为的笨蛋美人,而是守寡三年,满脑子思欲的漂亮人夫。
他缓缓靠近,冷着张清贵漂亮的脸,双手揽住少女的腰身,单薄湿透的里衣泛着水色,几乎从视觉上和触感都遮不住什么。
他俯身亲上去,充斥着黏糊糊的吻,咬了咬她的唇角,漫长而折磨,几乎没给她喘息的时间。
月泠被动地回应着,亲着亲着,她不知为何想哭。
为什么他能找到她,却来得如此晚呢?
他还怨恨她带来的伤害吗?
他的伤可好了?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月泠害怕这只是一场噩梦,一场先甜后苦的报复。
强大的妖若是想报复一个弱小的人族,那可太简单了。
忽然,祝青时摸到了滚烫的泪水,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
她是在害怕抗拒同他亲密吗?
娘子怎么可以害怕他呢?
少年动作一滞,眼底的情绪翻涌,反而攻势更加猛烈,亲吻渐渐往下,湿掉的里衣轻易便被扯松。
雪白的皮肉被咬住,早已分不清是哭声还是低吟,他眸色一暗,埋头探入水中。
过了许久,少女失力地往下滑,祝青时才顶着亮色水光的唇,眉眼昳丽潮红,将人牢牢揽在怀中。
月泠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可她吃了三年苦,瘦弱纤细的身子受不住,几乎是半昏睡的状态。
他施法让她完全昏睡,抱着人上了岸,褪下沾满自己气息的外衫将人包裹住,水汽很快隐匿干透。
他再也不会让他的娘子离开他半步,在这种鬼地方受委屈了。
少年痴迷地用鼻尖蹭了蹭月泠的脸颊和颈侧,少女的药香和竹子香交织,让人满足的占有感。
这三年来的每一日一刻的等待,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无比漫长的煎熬。
他虽妖生岁月漫长,但人族寿数短暂,因此他无比在意与月泠度过的每一个瞬间。
这缺失的三年,拿什么来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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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时将人无声无息地带走,除了月泠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和药材,其余都舍下了。
月泠藏在柜子里舍不得穿,那件三年前的粉色的襦裙,他一并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