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什么理所应当,若是只会一贯地接受,而不懂得给予,反馈,迟早会被惯坏的。
月泠闻言不认同地摇了摇头,皱眉道:“我自然会放在心上,青时的每一分好,都值得我记住。”
“你我虽是夫妻一体,但也得讲究个谁得了好处。”
祝青时顺从地“嗯”了一声,“月泠记得,我也很开心。”
毕竟是记得他的好,而不是旁的东西。
他该求之不得呢。
千万一直记得这些好,若是有一日,她意外发现了他妖的身份,可用来抵消一部分对他的恐惧,失望,以及欺骗的愤怒。
两人牵着手回了家。
渐渐的,月泠身子好了许多,基本上恢复过来了。
只是祝青时看起来倒还虚弱着,脸色过分的白,人也消瘦了些许,待她也不似从前那般在床榻上黏人了。
月泠只忧心他是为了照顾自己,日夜操劳,亏空了身体,急于吃点好的补补。
她越发上进地上山采药,坚持不让祝青时陪同,他在家等自己就好了。
这几次采药的时长比之前都要长,加上草长莺飞,万物复苏,药材多着呢。
她每日兴冲冲地采了一背篓的药材,最珍稀的人参之类的,都被她用手帕包好护在胸口处。
成亲之后,她和青云城保安堂药铺一直往来交易,久而久之,与其大夫的女儿罗敷成了好友。
这回也不例外。
月泠想着给祝青时养好了身子,两人便去青云城里住一段日子,见识见识热闹,就当是散心了。
水患平定后,时疫也渐渐没了消息。
大概是被上次她的情况吓得不轻,祝青时说什么也不肯跟她分开,执意拉着她的手要一道上城里卖药材去。
月泠原本想着给他买些好吃的,比方说酱肘子,甜水鸭,糖炒栗子什么的,平常几年都吃不着的东西。
这下她也只能妥协。
漂亮人夫眼巴巴地望着她,生怕她一去人就没了,或者像上次那样,回来后毫无预兆地生了场大病,险些丢了半条命。
两人简单收拾了些包裹,一块儿下了山。
祝青时紧紧牵着娘子的手,时刻担忧警惕着危险的发生,届时他还能挡上一挡,带着她逃跑。
人族的世界太危险了,没留神便可出现意外,月泠若是没有他的护佑,一场时疫便可要了她的小命。
他可得小心些,别被藏在人群中的某些宵小之徒迷惑了。
狐妖说了,人族的男子最是擅长伪装,瞧着平平无奇,老实的模样,说不定背后干什么烧杀抢掠的勾当。
祝青时还是第一次跟月泠来青云城,清贵出尘的样貌吸引了不少妙龄少女的视线。
月泠见了不由得眉头一皱,立刻给他戴上面纱遮住,只留一双漂亮的眼。
祝青时被她严肃的表情盯得一怔,回过神来握住她的手晃了晃,疑惑道:“怎么了?”
月泠无语,他根本不知自己的好样貌有多抢手,家中只有一面铜镜,归她使用,每日只会随便捯饬一下自己,偏偏还那般素净的美。
每次她忍不住夸了他两句漂亮,少年都会一脸清澈天真地望着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害羞,说是真的吗,又说月泠也很漂亮。
罢了,不知道才好,免了他洋洋自得,还反倒嫌弃起她来。
有道是,谦虚才是男人最漂亮的装饰品。
月泠摇摇头,叮嘱道:“到了外边,记得唤我娘子,切记自己的身份,勿与陌生人搭话。”
祝青时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唤了声“娘子”,“我记住了。”
“娘子,我们待会儿去做什么?”
月泠被他一声声“娘子”弄得脸色微红,想了想,“先去找个客栈,放好东西再去药铺吧。”
“等换好了银两,我们便去最好的酒楼用膳,买漂亮衣服,这次可得好好玩。”
见她两眼发亮,很是期待的样子,祝青时跟着露出新奇的目光,飞快应好。
人族的东西,说实话他并不感兴趣。
可月泠喜欢,他也想和她一起尝试一下。
她的每时每刻,他都不想错过,并珍藏起来,百年之后用以廖解寂寞,等待重逢之时。
到了一家天仙客栈,见价格也算公道,月泠便办理了三日的入住,付了定金。
两人将包裹放好,背着药材便去交付。
罗敷无聊地等在药铺,这个时段人少,她母亲罗大夫又不在,故更加冷清。
见月泠带着她那宝贝夫君走进来,少女眼神噌得亮了,连忙出来接应,“月泠月泠,你可终于来了,娘亲都念叨你几回了,我也怪想你的。”
她是个性子大大咧咧的,接过药材放到一旁,无所顾忌地抱着姐妹贴贴。
月泠被她的热情弄得无所适从,一脸无奈地回应道:“前些日子病了,你也知道医者不自医,所以耽误了很长一段日子才好起来。”
她指了指身旁的人,介绍道:“对了,罗敷,这是我夫君祝青时。”
罗敷依旧将头蹭在她颈侧,巧笑嫣然,举起一只手跟少年打了声招呼,“诶,我是罗敷,月泠异父异母的好姐妹,初次见面,怪冒昧的,没准备什么见面礼。”
祝青时并未表现出多少善意,而是垂眸没说话,盯着她过分亲密的动作吃味。
说起来,他和月泠许久没亲密了。
她病了许久,他心里着急,也起不了什么旖旎的心思。
可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便能当着他的面轻薄他的娘子。
莫非人族都那般不知礼节吗?
保守含蓄的竹妖,在成亲之前从未逾矩半分,只“无意间”牵过手。
果然一旦离开了青云山的地界,人多了起来,就很让人不喜,心生占有欲。
青云山的妖若是胆敢觊觎月泠,他大可以处置了对方。
可若是人,他就得斟酌几分。
对于每个人族,在祝青时眼中,都是潜在的危机,各种意义上的。
他还是比较喜欢和月泠住在山腰的一隅,与世隔绝,无人打扰。
祝青时越想越委屈,悄悄勾住了少女的手指,唤了一声“娘子”。
罗敷见他没理自己,也没太在意,纯当看热闹好玩。
夹在两人中间的月泠对上他那双眼,犹疑了片刻,无奈地回握祝青时的手,表情严肃地说起正事,“好了,罗敷,该干正事了,我和青时待会儿还要去用午膳呢。”
“师父出去了的话,你帮我跟她问好,晚点再过来。”
罗敷只好勤勤恳恳地算好了数目和价钱,付了她相当一部分银两,只等叫人过去搬攒下的药材。
她失落地表示,自己走不开,邀请她也去不了。
月泠对她这种不请自来的说法笑了笑算了,摸了下罗敷的头,“好了,下次给你带个糖人。”
罗敷这才又笑了,挥手和她道别。
哼,旁边那位夫君脸都黑了,肚量真小,好姐妹这都吃味。
月泠出了药铺,祝青时扣着她的手就没松开过,紧张地很,仿佛她下一刻又会被哪个小妖精勾走。
她真的很无奈。
两人去了青云城最大的酒楼,但并非多么奢华,反而价格还挺平民。
月泠拉着祝青时兴冲冲地上楼坐下,点了一桌好菜,什么糖醋排骨,东坡肉,甜水鸭,还有一道青菜。
甜甜的茶水不要钱,还送了一份银耳枸杞汤。
她在那边细品每道菜,便听着楼下说书的声音,而少年撑着手在那全程看着吃,不时夹两口。
竹妖向来不贪饱腹之欲。
这的价格不高,菜的量也跟着不多,只够一个人吃得饱。
等到月泠有了停下来的预兆,祝青时这才不紧不慢地吃完了她剩下的东西。
月泠说过,浪费是可耻的,要珍惜每一分粮食。
更何况他们还花了钱的。
祝青时一直放在心上,记得她叮嘱的每一句话。
两人用完膳,回客栈午休了一番。
月泠算好时间,又去了一趟药铺学医。
渐渐的,她也能跟着上手给人诊病。
祝青时一直在旁边陪着,竟也不觉无聊,时不时搭把手,灵活得很。
倒是让月泠刮目相看,消除了一些对他笨蛋美人的刻板印象。
或许是多了他们两个年轻人,尤其是两人姿容尚可,一个遮着面,但不难猜出是个琵琶半遮面的贵公子。
月泠的医术也还不错,尤其对待老人妇孺和幼童极为耐心,亲和感很强。
来的人比往常多了些。
这三日,月泠不是拉着祝青时到处玩,看了烟花,见了戏法,就是在药铺给人诊病抓药。
回了青云山,两人手里拎了一堆东西,有漂亮衣服,有零嘴糕点,还有小玩意。
第二日,月泠就迫不及待地换上了那件雾青色的襦裙,衬得人姿容秀美,圆润的杏眼仿若山间小鹿般灵动。
她早早地起身,用完早膳后想去放纸鸢。
祝青时见此,换上那件月泠特意给他挑的一身宝蓝色的长衫。
这件价格不低,比襦裙贵许多,明明她有些心疼银子,可还是咬牙给他买了。
或许他日后可以学着做衣衫,反正也不难,省了买漂亮裙子的钱,她想要什么样式的,他都可以亲手做出来。
日子平淡而甜蜜。
月泠的每一件漂亮裙子,都是祝青时钻空心思,找来了蚕丝织布,染色,绣花样,一步步亲手做出来的。
她总窝在他怀里打趣说,若是两人日后有了孩子,他这般贤惠持家,说不准孩子被抱在怀里,都分不清究竟谁是它娘亲。
闻言,少年忽然脸色微变,问道:“月泠想要孩子吗?”
月泠不排斥,只想顺其自然,撑着下巴道:“唔……有个孩子也不错,乖巧可爱的那种。”
她可不喜欢调皮鬼。
不过依照两人的性子,怎么看都不像能生出那种惹人嫌的调皮鬼。
祝青时很忧心。
娘子想要和他生孩子。
可是,他之前陪月泠下山祭祖时,云村的一个大娘说旁边那块墓是她年轻的儿媳的。
那女子年纪比月泠大上几岁,生孩子难产,失血过多走的。
据说女子生产十分凶险,几乎是九死一生,而且还会有许多遗留的毛病。
他自从听说了这个死法,一直很忧心,背着月泠翻了她那些医书这才得知其中凶险。
他可不愿让月泠陷入如此境地。
可娘子想要孩子,祝青时总不能说自己不行,无法为其传宗接代吧。
他们妖怪繁殖能力很强。
人族的话,倒是各有参差。
若是被误会了,很容易伤害到夫妻感情。
祝青时最终还是妥协了,不过不是让月泠生,而是用秘法生。
他们竹子有着另一种特殊的繁殖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