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叶云汐半是昏睡半是清醒的养伤中,悄然溜走了几日。
得益于安娜这个见习医师的悉心照料,以及玛莎阿姨变着花样熬制的各种营养汤粥。
叶云汐身上的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那股萦绕不去的虚弱感也减轻了不少。
虽然动作幅度大些还是会牵扯到肌肉,引发一阵龇牙咧嘴,
但至少能自己慢慢坐起来,甚至能在安娜的搀扶下,在小屋里蹒跚走几步了。
更重要的是,她那原本如同被浓雾笼罩的记忆,似乎也随着身体的康复,透进了一些零星的微光。
一些破碎的画面偶尔会闪过脑海。
比如梁雨欣那头利落干练的长马尾和冷静的眼神,这个形象越来越清晰,让她笃定这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人。
再比如奥菲莉亚那严肃而美丽的精灵面孔。
还有一些模糊的、关于战斗和金色光芒的印象……虽然依旧串联不起来,细节也含糊不清,
但至少不再是彻底的一片空白。
这种认知让她安心了不少。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木窗的格子,在室内投下温暖的光斑。
叶云汐靠在床头,身上穿着玛莎阿姨找来的,虽然有些宽大但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服,摆弄着自己手腕上带着的手镯。
触感冰凉又坚硬,在阳光的招摇下闪着莹莹金光。
随着这几天的修养,她发现自己身上带着的手镯并不只是装饰物或者平安符。
愈发觉得它不简单。
叶云汐脑海中闪过奥菲莉亚将某个东西塞给她的模糊画面,
似乎还伴随着一句“拿着,或许有用”的叮嘱。
是奥菲莉亚给她的。
她刚才隐约想起,这个手镯似乎……和她的能力有关。
带着一丝期待和忐忑,她集中精神,像以前尝试使用能力时那样,在心中默念:
“让这碗水变甜。”
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碗安娜给她准备的、带着淡淡草药味的清水上。
如果是以前,这念头一起,碗里的水恐怕早就变成蜂蜜味儿了。
但此刻,什么也没发生。
预期的头痛也没有来袭,只是精神微微恍惚了一下,仿佛力气被抽走了一丝丝,但并不难受。
失败了吗?
叶云汐有些失望。
但她不死心,又尝试了一个更简单的:
“让那边的凳子动一下。”
目标是不远处一把有点摇晃的木凳。
这一次,她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手腕的镯子上。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她感觉到手镯似乎微微温热了一下,
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与她自身能力同源却又被约束引导着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般涌出。
紧接着,那把木凳极其轻微地,“嘎吱”一声,晃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如果不是叶云汐死死盯着,几乎无法察觉!
“成功了.....”
叶云汐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远不如她从前的威能,但这意味着她的能力并非完全消失。
这个手镯,就像是一个“稳压器”或者“过滤器”,
在她如今精神和身体都极度虚弱的状态下,保护着她,让她能够安全地、小幅度地动用一丝力量!
这无疑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给了她巨大的希望。
就在她暗准备再尝试点别的什么时,屋外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安娜家这间临街的小屋兼诊所,平时就少不了前来就诊或抓药的邻里,
各种闲聊八卦也成了叶云汐了解这个陌生世界的重要窗口。
她竖起耳朵,努力分辨着外面的对话。
“.......老约翰的风湿腿好点没?
安娜丫头给的药膏管用吧?”
“管用管用!
比城里那些药剂店卖的便宜多了!
就是这鬼天气,一下雨还是难受......”
“唉,听说精灵族那边最近也不太平啊。”
“精灵?那些长耳朵的老爷们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他们不是一向自诩高贵,待在他们的森林里不出来吗?”
“谁知道呢!
我有个跑商的远房表亲说,好像是什么内部争斗,叫什么‘安道尔’的帮派闹得凶,连带着边境都不安生。
要我说,那些长生种就是事儿多,活得太久闲得慌!”
“可不是嘛!高傲又排外,看我们人族就跟看虫子似的。
还是离他们远点好。”
“比起精灵,还是魔族更该死!
那些浑身冒黑气的怪物,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听说前线深渊那边压力又大了……”
“嘘!小声点!
别提那些晦气的东西!
让圣殿的骑士老爷们听到,又该说我们散布恐慌了!”
精灵族……内部争斗……安道尔……魔族……死敌……圣殿骑士……
这些关键词零零散散地飘进叶云汐的耳朵里,
让她对这个异世界有了更具体的认知。
人族对精灵族的看法普遍是“高傲排外”,而对魔族则是深恶痛绝的“死敌”。
联想到自己脑海中奥菲莉亚的影像和那些模糊的战斗画面,叶云汐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件中。
正当她沉浸在思绪中时,小屋外原本嘈杂的闲聊声忽然低了下去,
一种略显压抑的安静弥漫开来。
紧接着,一阵沉重、整齐的金属靴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安娜家的门口。
叶云汐心中莫名一紧。
“里面的人,出来!
圣殿骑士团巡逻队,例行盘查!”
一个洪亮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木门被推开,安娜脸上带着一丝紧张,但还是强自镇定地走了出去。
玛莎阿姨也从后面的厨房擦着手快步走出,巴顿大叔则放下手中的木工活,默默站到了妻女身边。
叶云汐透过窗户的缝隙,小心地向外望去。
只见门口站着五六个全身覆盖着银亮铠甲的骑士,盔甲上镌刻着神圣风格的纹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为首的一名骑士身材尤为高大,头盔夹在腋下,露出一张严肃刻板,带着风霜之色的脸,
眼神锐利如鹰,正扫视着安娜一家和门口聚集的几个邻里。
“呃......骑士大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巴顿大叔作为一家之主,上前一步,语气恭敬地问道。
“近日有情报显示,可能有形迹可疑的外来者或魔族奸细混入白石郡城周边。”
为首的骑士队长声音冰冷,
“我等奉命巡查,确保帝国子民安全。
你们这里,最近可有收留或见到什么陌生人?
或者,可曾感应到任何异常的、带有魔族气息的能量波动?”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逐一扫过巴顿、玛莎和安娜,
最后,似乎不经意地,落在了小屋窗户的方向——
正是叶云汐偷看的位置。
叶云汐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缩回头。
陌生人?
自己不就是最大的陌生人吗?
虽然她确定自己跟什么魔族奸细不沾边,但来历不明这一点就足够惹人怀疑了。
“回大人话,”
巴顿大叔老实巴交地回答,
“我们就是普通人家,开着个小药铺,来往的都是街坊邻居,没见到什么可疑的外人。”
骑士队长不置可否,目光又转向安娜:
“你呢,小姑娘?
听说你经常去城外采药,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安娜明显紧张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角,但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骑士大人,我......我前几天是在落霞山采药来着,但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就是......就是捡到了几只稀有的药草!”
她试图用话题岔开一点。
然而,骑士队长的注意力显然没有被完全转移。
他微微眯起眼睛,再次看向小屋:
“我刚才似乎看到........你们屋里还有一个人?”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玛莎阿姨脸色白了白,连忙解释道:
“是.......是我家远房的一个侄女,前些天来投奔我们,
路上染了风寒,病得厉害,一直在屋里躺着休息,怕过了病气给各位大人.......”
“哦?远房侄女?”骑士队长嘴角勾起一丝看不出笑意的弧度,
“既然病了,更应该出来透透气,接受圣光的祝福,或许好得快些。”
他说着,竟直接迈步,似乎想要进屋查看。
“大人!”
安娜情急之下,猛地提高了声音,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脸上挤出一个带着些许委屈和焦急的表情,
“我表妹她.......她得的可能是‘痒痒痘’!
就是那种一见风就浑身起红疹,又痒又难受,还会传染的那种!
我们都不敢让她见风呢!
您这身盔甲进去,带着外面的尘土,万一加重了她的病情,或者........
或者传染给了尊贵的骑士大人们,那我们家可担待不起啊!”
安娜说得又快又急,小脸憋得通红,眼神里充满了“我为你们好”的真诚。
“痒痒痘?”
骑士队长闻言,脚步果然顿住了,眉头紧紧皱起。
他身后的几名骑士也下意识地微微后退了半步,互相交换了一个嫌恶的眼神。
这种听起来就很不舒服、还会传染的平民疾病,显然是这些高高在上的圣殿骑士不愿沾染的。
骑士队长盯着安娜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安娜努力睁大眼睛,一副“我绝对没骗你”的无辜模样。
最终,骑士队长冷哼了一声,似乎觉得为了一个可能得了传染病的平民女孩,冒险进入这狭小的屋子并不值得。
“既然有病患,那就好生看顾,不要随意走动。”
他生硬地吩咐了一句,然后目光再次扫过四周,
“记住,一旦发现任何可疑人物或魔族踪迹,立刻向圣殿报告!
隐瞒不报者,以同罪论处!”
“是是是,一定一定!”
巴顿和玛莎连忙应声。
骑士队长这才带着他的人,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朝巷子深处走去。
直到那队金属罐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安娜一家和门口的邻里才齐齐松了口气。
安娜拍了拍胸口,小脸还有些发白,转身快步冲回屋里,
一把抱住还坐在床上的叶云汐。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安娜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云汐你没事吧?
我刚才差点以为瞒不过去了!”
叶云汐感受着安娜温暖的怀抱和真切的担忧,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充满了感激。
“安娜,谢谢你.......”
她小声说道,如果不是安娜急中生智,编出那个“痒痒痘”的借口,后果不堪设想。
玛莎和巴顿也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忧色。
“这孩子.......看来那些骑士盘查得很严啊。”
玛莎忧心忡忡地看着叶云汐,
“云汐......你.....你真的想不起来自己从哪里来了吗?
会不会.......真的惹上什么麻烦了?”
叶云汐黯然地摇了摇头。
她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和那个执念,其他的依旧是零星的记忆碎片。
巴顿沉默了片刻,粗糙的大手搓了搓脸,瓮声瓮气地开口:
“不管咋说,这孩子是安娜救回来的,咱不能不管。
但现在看来,留在咱这小地方,不太安全了。”
安娜抬起头,眼中闪着光:
“爹,娘,我们带云汐去城里头吧!
去中心区!
那里有光明大教堂附属的医馆,里面的牧师老爷们医术高明,说不定能治好汐汐的头疼和失忆!
而且中心区还有帝国最大的公共图书馆,云汐要是想找什么回家的线索,或许能在书里找到呢!”
这个提议让叶云汐眼睛微微一闪。
更好的医疗条件,或许能帮她更快恢复,而图书馆,更是可能藏有关于空间、异世界信息的宝库!
这无疑是目前最能帮助她的途径。
玛莎和巴顿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动。
虽然去中心区花费不小,但值得一试。
“好!”
巴顿最终一拍大腿,做出了决定,
“我明天就去把接的那几件木工活赶完,换点钱。
后天,咱们就带云汐去城里!”
决定已下,小屋内的气氛虽然依旧带着对未来的不确定,但更多了一种目标明确的坚定。
叶云汐看着为她忙碌和打算的安娜一家,心中充满了感激。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感受着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力量联系。
前路未知,危机暗藏。
但至少,她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