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辛只是淡淡瞥了眼,并未理会,继续坐着休息。
那蓝蛊母飞出一段,停留片刻,见闻辛没跟来,又扑棱着翅膀锲而不舍地飞了回来。
在他面前上下翻飞,左右盘旋,绕着他来回打转。
那执着急切的样子,颇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看着这小东西如此通人性,还蛮不讲理的催促,闻辛干裂的唇角竟忍不住微微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
他低声自语,“你这般作态......倒像是她养出来的。”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是一愣。
很快摇了摇头,甩掉这个不该浮现的念头。
他最终还是撑着疲惫的身体站了起来,跟着那不停催促的引路蓝光,走到了悬崖边。
探头向下望去,只见陡峭崖壁下方的石缝中,顽强地生长着一株通体火红的炽阴草。
蓝蛊母兴奋地绕着那株草飞舞,不肯离开。
显然是被它散发出的温热气息所迷。
闻辛皱了皱眉。
炽阴草确实是难得的奇珍,性属极阳,对缓解阴寒体质有奇效......
这更让他确信,这蓝蛊母简直是君天碧派来的“狗腿”,连喜好都如此契合其主人那冰冷的体质。
但他并不想招惹这玩意儿。
凡奇珍必有异兽守护,这炽阴草周遭,必有珥蛇盘踞。
珥蛇鳞甲坚硬,毒性猛烈,以他现在的状态,贸然去摘,恐怕药没到手,自己先要葬身蛇腹。
“那里有珥蛇守护,危险。”
可蓝蛊母哪里听得进去?
它在地窟中被阴寒禁锢了不知多少岁月,如今得了自由,外界的一切在它感知里都温暖如春。
尤其是炽阴草这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宝贝,哪肯轻易放弃?
只见它一个俯冲,竟是直接飞下去,对着那株炽阴草的叶片就咬了一小口!
这一下,简直捅了马蜂窝!
“嘶嘶——!”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声从崖下传来!
一条足有碗口粗细,浑身覆盖着暗沉鳞片,头生肉冠的珥蛇,从石缝深处探出头来。
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了悬崖上方的闻辛和那只胆大包天的蓝色小虫!
闻辛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如此。
他对蓝蛊母这种先斩后奏,跟它主人一样霸道的行为已然有了心理准备。
在珥蛇露头的瞬间,他手腕一翻,数道银光已从指间疾射而出,直取蛇眼与七寸!
“叮叮叮!”
然而,珥蛇鳞片坚硬异常,银针打在鳞片上纷纷被弹开,只留下几点白痕!
珥蛇被激怒,粗壮的身躯一弹,带着腥风直扑上来!
那惹了祸的蓝蛊母非但没有逃跑,反而凶性大发!
展现出了与它小巧体型截然不符的凶残!
它化作一道蓝光,不讲武德地专门骚扰珥蛇最脆弱的眼睛和鼻孔!
“吱吱——!”
细小的口器张开,对着那脆弱的眼珠就是一口!
蓝蛊母发出尖锐的鸣叫,翅膀高频震动,带起一道道残影。
被这苍蝇般烦人的攻击扰得不胜其烦,珥蛇发出愤怒的嘶鸣,不断甩动巨头,打算将这烦人又剧痛的小东西拍碎或甩掉。
蓝蛊母却异常灵活,死死缠住它的眼睛,不断叮咬,扰得珥蛇根本无暇顾及闻辛。
闻辛见状,知道机会稍纵即逝。
他立刻伏低身体,整个人贴在悬崖边缘,尽可能伸长手臂,朝着崖下那株火红的炽阴草探去。
崖风吹拂着他汗湿的额发,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那株炽阴草鲜艳的红色,他腕间反射着阳光的血晶石,彤红光泽相互辉映,在暗沉的崖壁间显得格外刺目。
正处于狂怒和疼痛中的珥蛇,被这闯入视野的晃动红光刺激,竖瞳骤然收缩!
它竟不再理会眼睛上的剧痛,血盆大口一张,将还在它眼珠上肆虐的蓝蛊母囫囵吞了下去!
紧接着,它粗壮的蛇身卷起腥风,直直朝着还伏在崖边的闻辛噬咬而来!
闻辛指尖刚揪起炽阴草的根茎,血盆大口已至面前。
他甚至能闻到蛇口中腥臭的气息……
马蹄踏过崎岖的山路,蒙山隔离营区的简陋轮廓在稀疏的林木后隐约可见。
君天碧勒了勒缰绳,让马匹的速度慢了下来。
一路行来,藏在李折涯袖中的赤松仙子就没消停过。
越是靠近营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尸体腐败的气息就越是浓重刺鼻,引得她骂骂咧咧,抱怨个不停。
“什么鬼地方!臭死了!比不上赤水半点!”
檀焚的心情同样沉重。
此前闻晟强行带走闻辛之事,君天碧至今态度不明,一路上更是绝口不提。
可若真如她表现出的那般看重闻辛,那么他们赤蒙城此番作为,尤其是他和世子,恐怕早已在无形中将这位喜怒无常的城主得罪得干干净净。
但,她既然肯让赤松大仙相助赤蒙城治疫,是否意味着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他驱马靠近君天碧些许,出声试探道:“城主,前方便是营区了。”
“一路劳顿,等到了营区,不如先稍作休息?治疫之事,可从长计议。”
君天碧端坐马上,玄色衣袍在山风中微微拂动。
她神色淡漠,遥遥望着营区的方向,对檀焚的话恍若未闻。
甘渊策马跟在君天碧另一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从踏入蒙山地界,身边这位爷周身的气息就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瘆人,比这蒙山的雾气还要难测。
他缩了缩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开口了。
偏偏檀焚这个不怕死的没眼色,硬要往枪口上撞。
见君天碧不答,檀焚不死心地又追问了一遍,声音提高了些许:“城主?您的意思是?”
君天碧终于有了反应。
她微微偏过头,声音幽冷:“孤是来找闻辛的,治疫是你们赤蒙的事。”
檀焚心头一紧,竭力想将话题从闻辛身上移开:“城主,闻辛公子他......想必正在忙于救治病患。”
“世子殿下定会妥善安排,不会让闻辛公子过于操劳......但蒙山鼠疫情况复杂,世子与闻辛公子皆是心系百姓,难免......”
“所以呢?”君天碧冷声打断,偏执于闻辛一人,“孤问的是,闻辛。”
檀焚暗自心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铺垫,让君天碧做好心理准备:“闻辛公子......难免有些操劳,或许......”
“他若少了一根头发,”君天碧根本不听,“孤便燎光闻晟的毛。”
她话中寒意刮骨,字字狠辣无情:“他若瘦了一分,孤便剜下闻晟十斤肉来补。”
“他若损了一丝元气,孤便打断闻晟的腿,让他替闻辛躺着。”
“他若受了半点委屈......”
“孤便让闻晟,和他珍视的赤蒙城,都再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