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许倾寰(林嫣霜)用“鬼神之说”吓退后,刘贵安分了数日,但这并不代表他已善罢甘休。他骨子里是个欺软怕硬的小人,恐惧过后,更多的便是恼羞成怒。
只是,他一时也摸不清这位废后的底细,不敢再轻易上前挑衅。于是,冷宫中便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许倾寰乐得清静,每日除了调理身体、在后苑寻觅新的草药外,便是从小栗子带回的零碎信息中,拼凑着外界的动态。
她知道,这种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要想彻底摆脱刘贵这颗扎在眼前的钉子,就必须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机会,比她预想中来得更快。
这日,小栗子带回一个消息:因秋意渐浓,天气转凉,内务府即将按例给各宫分发过冬用的银霜炭。像冷宫这种地方,虽然份例最少,但也会分得几百斤。
听到这个消息,许倾寰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她太了解刘贵这种人了。他贪婪成性,手脚不干净。往年冷宫的份例,十有八九都被他私下倒卖出宫,换成银子揣进自己的腰包。今年,他必然也会故技重施。
而这,便是他的死穴。
当夜,她将小栗子叫到跟前。
“小栗子,”她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已是敬畏多于恐惧的小太监,平静地开口,“你想不想,以后再也不用看刘贵的脸色行事?”
小栗子猛地一抬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呐呐道:“娘娘……奴才……奴才不敢想。”
“不是敢不敢想,而是愿不愿做。”许倾寰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将他彻底踩在脚下的机会。你,敢接吗?”
小栗子看着她那双幽深得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心中的敬畏与这段时日积攒的怨气,瞬间压倒了胆怯。他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请娘娘吩咐!奴才万死不辞!”
“好。”许倾寰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附耳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将一个周密的计划,一字一句地,清晰地传授给了小栗子。
小栗子听得心惊肉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待听完整个计划,他看向许倾寰的眼神,已经如同在看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军师。他这才明白,自己之前所见识到的,不过是娘娘智慧的冰山一角。
第二日,内务府的银霜炭果然送到了冷宫。
刘贵像往年一样,只留下了一小筐最次的黑炭,便将那几百斤质地上乘的银霜炭,悉数搬入了他自己院中的一间杂物小屋里,准备过几日便偷运出宫卖掉。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早已落入了暗处的一双眼睛里。
小栗子按照许倾寰的吩咐,并未声张。他只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悄地溜到了刘贵的院外。
他没有进去,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包东西——那是许倾寰让他从后苑捉来的几只萤火虫,装在一个半透明的油纸包里。他将纸包,小心翼翼地挂在了那间杂物小屋的门栓上。
做完这一切,他便悄然退去。
第三日一早,宫中便传下话来,说新上任的内务府副总管吴公公,今日要巡查各处宫殿的冬备情况。这位吴公公,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最恨内监偷盗之事,据说是皇上特意提拔上来,以整顿宫中风气的。
消息传来,刘贵心中虽有些打鼓,但也没太在意。毕竟冷宫这种地方,油水少,是非也少,向来不是上头检查的重点。
然而,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许倾寰对人心的精准算计。
吴公公巡查到冷宫附近时,天色已近黄昏。他本欲直接回宫复命,却听身边一个陪同的小太监,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冷宫深处的一个方向,好奇道:“吴总管您看,那是什么?天还没黑透呢,怎么就有光亮了?”
吴公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在一片灰败的屋宇之间,有一处地方,正闪烁着几点微弱的、绿莹莹的光芒,在这黄昏时分,显得格外诡异。
吴公公眉头一皱,沉声道:“过去看看。”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便朝着那光亮处走去。
刘贵得到消息,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迎接,心中已是叫苦不迭。当他看到吴公公径直走向自己院中的杂物小屋,而门栓上,那个装着萤火虫的、正在发光的油纸包时,他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失!
“这……这是何物?”吴公公指着那个纸包,冷声问道。
“回……回总管,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刘贵吓得语无伦次。
吴公公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根本不信他的鬼话。在这深宫里,装神弄鬼,多半是为了掩盖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厉声道:“把门打开!”
门被撞开,屋内,那堆积如山的、打着内务府印记的银霜炭,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
吴公公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
“刘贵!”他声色俱厉,“你好大的胆子!这几百斤银霜炭,是你这小小的冷宫管事该有的份例吗?!”
“冤枉啊!总管!这不是奴才的!奴才是……是替别人保管的!”刘贵跪在地上,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狡辩着。
然而,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吴公公本就是新官上任,正愁抓不到典型来立威。这刘贵,正好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堵上他的嘴!拉下去!”吴公公毫不留情地一挥手,“私藏宫中物品,按律,重责三十大板,革去管事之职,罚去浣衣局为奴!”
刘贵的哀嚎求饶,很快便被堵在了喉咙里,像一条死狗般被拖了下去。
院子角落里,小栗子亲眼目睹了这整个过程。
他看着前一刻还作威作福的刘贵,转瞬间便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阶下囚,心中涌起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快意。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做“跟对主子”。
娘娘她,甚至没有亲自出面,没有动用任何武力,仅仅是凭借着对人心的算计,和一个装着萤火虫的油纸包,便轻而易举地,将这个压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了数年的恶奴,彻底打入了尘埃!
这是何等通天的智慧!何等雷霆的手段!
他再望向那间破败的屋子时,眼神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迟疑和动摇。那里面住着的,不是一个可怜的废后,而是他此生唯一的、能带领他走出泥潭的希望!
他缓缓地、郑重地,朝着那间屋子的方向,深深地弯下了腰。
从今往后,誓死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