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抱拳回禀：探马已归，乾军主力已推进至辽河沿岸。
敌军扩建了西平、镇远二堡，更在盘蛇驿新建卫城。
胤禛闻言眉头紧锁。昔日辽西乃两军缓冲之地，仅有两座驻军不足两千的边堡监视。后金铁骑可肆意渡河，进犯辽东。
如今三座卫城互为犄角，背倚锦州，至少驻守一万五千精兵。纵使倾国二十万大军，亦难速破。反观乾军却能随时渡河，直捣后金腹地。
除非...
胤禛暗自摇头——以国中人力物力，根本无力沿河筑城对峙。
王兄！胤祥继续禀报：乾军还在柳河与辽河交汇处新建卫城，现已驻军。
放肆！胤禛拍案而起。此处距盛京不足二百里，简直是把钢刀架在了咽喉上！
十三弟，即刻率正白旗渡河剿灭这股敌军！
胤祥却面露难色：眼下征讨高丽正值紧要关头，盛京仅余二十万旗兵驻守。若此时分兵，恐中乾军调虎离山之计。
何况...他压低声音，听闻乾帝已调十万征东军增援，皆是与三十万漠北铁骑血战过的精锐。
“这些士兵的战斗力丝毫不输八旗精锐，更何况辽东还驻扎着十五万乾军。”
“统兵之人正是大乾虎贲侯贾玚，此人狡诈凶悍，最擅捕捉战机。”
“若正白旗不慎中伏，盛京乃至整个大金都将陷入危局。”
这番话如惊雷般劈在后金大汗胤禛心头。
他方才燃起的斗志瞬间消散，只剩颓然与挫败。
此战虽未折损多少兵马，却正中要害——尤其当半数八旗正远征高丽之际。
“王兄！”
“臣弟以为修筑卫所对大金长远确非善策。”
“但就眼下局势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
和硕怡贝勒胤祥突然进言。
“哦？”
“十三弟此言何意？”
胤禛面色阴沉，目光如刀锋般刺向胤祥。
胤祥背脊一凉，急忙解释：“乾人或许尚未察觉我大金真正意图在于高丽。”
“同时修建五座卫所，辽东至少要调动数万兵力。”
“为防我大金突袭，辽东军与征东军必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反倒牵制了乾军主力，正好策应其余四旗攻打高丽。”
“只要拿下高丽，就算乾军把卫所修到盛京城下又何妨？”
说到此处，胤祥眼中寒光乍现。
这位曾与胤禵并称玄烨汗麾下双雄的贝勒，虽因夺嫡之战落下病根无法征战，但杀伐决断的锋芒犹在。
胤禛沉思良久，终于拍案道：“十三弟。”
“你持本汗王令即刻前往高丽。”
“若高丽王愿降，本汗许他大金亲王之位，地位仅次汗王。”
“柳京永为高丽王封地，后世汗王不得剥夺。”
“臣领命。”
胤祥肃然行礼，匆匆退下筹备。
纵横三千里的高丽疆域更胜后金，两千万子民远超八百万女真人口。
境内群山叠嶂，黑水天险横亘，黄海沿线更有新义州、碧潼、满浦等铁壁雄关，堪称易守难攻。
女真四旗的进攻方向选在了高丽西北海岸与图们江口一带。
八旗军先后攻占罗津、清津两城，正欲沿着海岸平原直取咸兴，进而攻陷高丽都城柳京。
然而高原、山脉与河流的阻隔，加上高丽军民顽强抵抗，使得八旗进军受阻。
百余年来，从努尔哈赤、皇太极到福临（多尔衮）、玄烨，后金历代汗王每逢辽东战事不利，便转攻高丽以补充实力。高丽百姓饱受欺压，自然不愿重蹈覆辙。
为此，后金大汗胤禛破例册封高丽王为亲王，企图从内部瓦解高丽防线。须知后金宗室最高仅封贝勒，胤禛此举足见其焦灼之心。
......
雍熙三年九月二十日夜，戌时初刻。
辽东龙港的海面上，无数火把将战船映照如赤色长龙。海风拂过，旌旗翻飞。
每艘战船都满载甲士，枪戟如林。虎贲侯贾玚身着玄甲立于福船舰首，迎着海风高喝：扬帆！
令旗挥动间，主舰巨帆升起，率先驶离港口。十二艘福船组成的前锋，在苍山船与海沧船的护卫下，引领着征调的商船队劈波前行。
此时渤海正值北风季，船队逆风而行需六个时辰方能抵岸。谁也不知这个夜晚，将揭开中原王朝首次大规模登陆作战的序幕，更是收复辽南的关键一役。
......
自戌时至次日卯时，十万征东军与三千铁骑在船船舱中静待战机。幸得贾玚备足陈皮、姜片与时令鲜果，士卒每人可分得两份以御海寒。
拂晓时分，海天相接处泛起微光。两千余艘战船如乌云压顶，惊得海中鱼群纷纷避让。
侯爷。辽东水师提督袁梓快步来到船首。贾玚正凝神远眺，闻言问道：可是要到了？
回侯爷，据风向测算，约莫四刻钟后便可登陆。袁梓躬身禀报，我军将直取永宁堡。
贾玚目光灼灼，命霸王铁骑协同水师，速夺此堡。
这永宁堡乃后金扼守复州之要冲，驻有千余精兵。若不能速战速决，恐误征东大计。
末将遵命。袁梓领命而去，与霸王铁骑统帅项阙共商战策。此番渡海仅携六千战马，皆配与这支精锐之师。
旭日初升时，贾玚已能望见海岸线上那座黄土垒就的城堡。忽闻破空之声骤起，五艘福船率先发射火龙出水，数十道火流星划破晨空。
火箭在城头炸开，铁矢四射。守军猝不及防，又遭一窝蜂神火飞鸦接连轰击，顿时大乱。
儿郎们，随我破城！项阙跨坐辽马，长矛所指，五艘战船已冲滩靠岸。铁骑如潮，直扑硝烟弥漫的永宁堡。
“哒哒哒！哒哒哒！”
五艘福船靠岸，三千霸王铁骑如潮水般涌出，铁蹄踏地声震天动地。
永宁堡的木制大门早已被神火飞鸦炸得粉碎，露出狭窄的土路。
“噗嗤！”
项阙一马当先冲入堡内，长矛横扫，数名敌兵应声倒地。
三千铁骑在永宁堡内掀起腥风血雨，后金招募的蒙古与汉人士兵纷纷溃败。
贾玚目光冰冷，只下达了一个字命令：杀。
转眼间，永宁堡化作血海，征东大军陆续登陆，将士们手持兵刃，神情振奋。
这是大乾立国七十余年来，首次有军队攻入辽南。
“侯爷！”
冯唐等人快步来到贾玚身旁。
“蒋叔父、卫叔父，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征东军副将蒋子宁听令！”
平原侯府二等伯蒋子宁朗声应答：“末将在！”
“命你率三万大军随霸王铁骑北上，攻克盖州、耀州、海州。”
“将三州百姓迁往复州，所有城池尽数焚毁，不留片瓦。”
蒋子宁眼中闪过喜色，抱拳领命：“诺！”
“征东军副将卫俊听令！”
安成侯府三等子卫俊立即应声：“末将在！”
“命你率三万大军进攻黄骨岛堡，夺取蚰岩、旋城、丹东。”
“将沿海百姓迁往金州，同样执行焚城之策。”
卫俊领命后，当即率军东进。
“侯爷，末将等人该当如何？”
袁梓等八位将领急切 ** 。
“袁梓，你率水师及两万大军继续南下。”
攻占长生岛、中岛、茶河岛、麻洋岛、猪岛。
最后登陆旅顺，由南向北夺取金州，直至与卫叔父会师。
遵命。
袁梓等八人精神抖擞地返回战船。
船队即刻启航，沿着海岸线向辽南诸岛进发。
后金在这些岛屿上修筑了堡垒，驻扎士兵，用以监视大乾山东地区。
目送众人离去后，贾玚转向冯唐，嘴角微扬：冯叔父。
复州就交给您了。
侯爷放心，末将定当拿下复州！
荥阳侯冯唐胸有成竹，率领两万大军直扑复州城。
此次远征辽南，十万征东军携带了大量火器，均是十日来赶制的成果。
多亏戴梓等人简化工序，使妇女也能参与制作，数千人日夜赶工，短短数日便造出五千余枚。
不过这些火器威力有限，仅能炸开城门。
若要轰塌复州这般坚固的城墙，实非易事。
明洪武十四年，朝廷在复州设卫所，下辖左、右、中、前四千户所。
复州卫设有盐厂、铁厂百户所，城北四十里便是海岸。
作为辽南要冲，复州城墙高四丈，厚一丈，以大青石砌筑，固若金汤。
永宁堡陷落时，复州守军尚在梦中，浑然不知危机降临。
来人，架炮！
复州城外一里处。
两万征东军将士持械肃立，鸦雀无声。
冯唐凝视着漆黑城墙，眼中寒光一闪，厉声下令。
此前攻克永宁堡时，缴获了两门完好的佛朗机炮。
虽射程仅六百步，但发射实心弹威力尚可。
得令！
士兵迅速将两门半人高的火炮推至城下，炮口直指城门。
临时训练的炮手填装 ** ，点燃引信。
嗤——
引线迸溅火星，橘色火光急速蔓延。
两声巨响震彻四野，大地为之颤动。
炮口喷吐火舌，两颗铁弹呼啸而出。
浓密黑烟自炮膛腾起，瞬间遮蔽视线。
两颗十五斤重的实心铁弹狠狠砸向城门。
一枚炮弹击中城墙边缘，砖石崩裂，尘土飞扬。
另一枚炮弹正中城门，木屑四溅，裂开一道巨大缺口。
“漂亮！继续轰！”冯唐挥拳高呼。
只要攻破城门，复州便是征东军的掌中之物。
轰！轰！
佛郎机炮接连怒吼，黑烟翻滚。
弹丸不断撕裂城门，露出后方街道。
恰在此时，一队 ** 兵赶来增援，却被飞射的炮弹击中，血肉横飞。
惨叫声中，冯唐纵马跃过残破城门。
雪亮横刀划过烈日，沿途 ** 兵接连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