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
两人再见,却早已物是人非。谢滢琅自打她落水那天后,就对赵纤瑶失望透顶。此刻见她脸上焦急而哀愁,就知她的来意。方才在侍女通报后,宋蝶英就告诉她,皇上已经查出,真凶便是赵纤瑶的侍婢。
“瑶姐姐来了?”
赵纤瑶不语,对着一旁的宋蝶英喊道,“你出去,我同贵妃娘娘有话要说。”
宋蝶英有些不满,她来到飞镜台,也不给她们两位娘娘请安。一个外臣之女,居然对她一个妃嫔颁布施令,她以为她是谁?
见宋蝶英关切地看向谢滢琅,她只觉得讽刺。好个贵妃娘娘,朋友可真多。可惜她有求于人,丝毫不敢藐视,而是对宋蝶英扬起声音,“宋修仪,你用不着这么看我。我同贵妃娘娘做姐妹的时候,你还没出现。论情分,你不过是一后来之人。”
她语气咄咄逼人,却叫谢滢琅听了尴尬,“宋修仪,你先出去吧。”
“喏。”
殿内终于无人了。赵纤瑶顿了顿,忽然跪了下来,给她磕了一个头,“滢琅,我对不起你。”
“瑶姐姐,你快起来。”
赵纤瑶胸口一起一伏,眼中尽是哀求,“滢琅,银梨以下犯上,的确不可饶恕。可银梨自打小就在我身边伺候,任劳任怨,无微不至,她就像我的亲妹妹一般。我不能看着她为我而死。我知道妹妹对我心有芥蒂,只要你能出面向皇上陈情,我什么都答应你。”
听到这,谢滢琅顿觉有些失望。她心一沉,低声而问,“你为她求情,那你可曾想过我?她想要取我性命啊。”
“可是滢琅,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如果不是你和阿夜他——”赵纤瑶目光骤转,就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与怨恨,“滢琅,你和姬夜烨早就相识一事,我都知道了。我求你,看在我待你的情分上,饶了她性命。”
谢滢琅一愣,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原怕伤了朋友之情,打算瞒着她,却不知她何时发现的。怪不得她这阵子……
然这绝不是她可以退让的理由,“就算我与姬夜烨相识,那又如何?我们之间光明正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倒是瑶姐姐你,你口口声声说情分,银梨她要将我毒杀,可你却来绑架我?她是你的好姐妹,我就活该去死,是吗?”
瞬间,赵纤瑶的眸子宛如妖风,凛然刮过她的脸,“你不必说那么多。银梨是想害你,可你不也好端端地活着?你为何如此绝情,你已经抢走阿夜了,现在连我的婢女你也不放过?”
“是谁绝情?当日我坠入冰湖,是谁袖手旁观?我差点就死了,你却一心帮凶手说话。”
“你分明就没事。非要说差点死了。恕我直言,贵妃娘娘,你要是存心针对我,就冲我来,为何要拿我的婢子来杀鸡儆猴?”赵纤瑶已绝望到极点,此刻见自己跪于地上,谢滢琅依旧不肯帮忙,更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她踩踏,开始语无伦次。
“赵小姐,”谢滢琅面色苍白,手指开始抖动,明显也被气到,连称呼都改了,“本宫能体会你此刻的心情,不治你的罪。但银梨心思狠毒,若饶她不死,等于放虎归山。况且,要杀银梨的是皇上,本宫岂能违背圣意。”
眼泪不断涌出,洇湿了她的妆容,“谢滢琅,哪怕我给你跪下了,你依旧不肯帮我?你是不是要我去死,你才肯罢休?”
谢滢琅眸中闪过一丝悲悯,朋友间走到这一地步,已经很没意思了。然她还是想劝劝,“赵小姐,你本是心地善良之人。你当理智一点,银梨知法犯法,犯下毒杀皇妃的罪孽。哪怕本宫向皇上开口,可这干系到皇上威严,你觉得他能放过那婢子吗?”
赵纤瑶站了起来,呵呵一笑,“我明白了,你不必再说了。”
此时,她恍然想起年少时的箴言,“总有一日,你会因一谢氏女子而死。”之前银梨总是提醒她,要远离谢滢琅。可她不以为然,她从小到大都没交到什么朋友,好不容易觅得一人,她不想放弃。如今看来,是她天真了,谢滢琅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愚弄她,这样的人怎能相处?说不定以后还会对付她,看来她得早作打算。
见她的背影有些凄凉,谢滢琅于心不忍,试图张张嘴,终究还是咽下。她早就非志同道合之人了。
相府门前,容氏和赵振海在门前叫嚷着,见赵纤瑶回来,容氏远远就指着她的鼻子骂道:“看看你干的好事。没管教好自己的人,害得相爷被皇上训斥,罚奉一年。你们母女真是扫把星,尽给相府添乱。这下好了,相爷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赵纤瑶冷笑着,心中明白,在赵世坤眼里,面子永远比儿女的快乐更重要。
三日后,银梨被砍杀。头颅被挂在宫门口整整七天七夜。春天的风一点也不温柔,夹杂着潮湿的空气,慢慢得模糊她的血肉。
看着宫门那些对银梨,对赵家指指点点的百姓,赵纤瑶有恨,有痛,也有怒,却不敢反驳。她握紧拳头,滴滴鲜血从她掌中渗出,“谢滢琅,咱们走着瞧。”
飞镜台
谢滢琅已经能下榻了,想起那日她陷入半昏迷时,隐约听到的一句话,“你让朕放了瓜子,朕准了。”“你若想去感业寺为拿人点长明灯,朕也准了。”
此时李扶渊肯定下朝了,都这么多天了,瓜子在暴室不知还能挨多久,她要去问问他,说话可还作数?
这时,李扶渊恰好走在宫道上,见张福海小跑至他跟前,气喘吁吁,却满脸喜色,就知有好事发生,“可是她能行走自如了?”
张福海嘿嘿地笑出声,半躬着身,又仰起头,宛如一只蜷缩在角落的袋鼠,却又忍不住偷窥仰慕之人,“借皇上吉言,娘娘如今生龙活虎,恨不得赶紧见到你嘞。”
李扶渊食指叩打在他的脑袋上,却笑得十分愉悦,“曲意逢迎,不过,朕喜欢听。”
不出片刻,果然见谢滢琅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