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刑完毕,刑场上的血腥气仿佛凝固在了午后的空气中,久久不散。
贾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片被染红的土地。
随后率领一众骁骑卫,在周围百姓敬畏的目光中,返回了北镇抚司。
回到衙门,刚坐了一会儿。
“大人。”
陈奇快步迎了上来,脸色带着一丝异样,低声道:“刚才有人前来投案,说是……与之前在朝堂上弹劾您的几位御史有关。”
贾环眉头微挑:“哦?什么人?”
陈奇:“是其中一位御史家的管家,还有一位是都察院的书吏。他们带来了些银票和地契,说是之前收受的‘赃款’,并呈上了一封密信,指认……指认宁国府的贾珍,是此次暗中串联、推动弹劾的幕后主使之一。”
贾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贾珍……”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如今他圣眷正浓,风头无两,这些之前跟着摇旗呐喊的喽啰,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全自身。
急着撇清关系,甚至反咬一口来向他示好,是再正常不过的戏码。
“他们倒是识时务。”贾环轻笑一声,听不出喜怒。
陈奇垂手而立,等待指示。
他知道,大人与宁国府的贾珍积怨已深。
贾环沉吟片刻,眼中寒光一闪,对陈奇吩咐道:
“去,告诉诏狱里的人,好好‘招呼’一下咱们的蓉少爷。他父亲在外面给他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做儿子的,总得感受一下父亲的‘关爱’才是。”
他特意在“招呼”和“关爱”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陈奇心领神会,立刻抱拳:“是,大人!属下明白!”
所谓“招呼”,自然不是改善伙食,而是要让贾蓉深切体会到,什么叫“父债子偿”。
……
北镇抚司,诏狱深处。
贾蓉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原本还算俊俏的脸上满是污垢,眼神空洞麻木。
这段时间在诏狱的生活,早已磨掉了他所有的骄纵之气。
由于贾珍的上下打点,除了刚进来那会儿,他没受什么酷刑。
但仅仅是这暗无天日的环境、发馊的食物、以及周围囚犯凄厉的惨叫,就足以让他精神崩溃。
他心中后悔到了极点,当初为什么要招惹贾环。
他甚至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向贾环求饶,求他看在同是贾家人的份上饶了自己。
“哗啦——”
就在这时,牢房门上的铁链被粗暴地扯开。
几名面容冷峻、眼神凶狠的狱卒走了进来。
贾蓉吓得一个激灵,惊恐地向后缩去:
“你……你们要干什么?我……我可是宁国府的少爷……”
为首的狱卒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蓉少爷,别怕。咱们也是奉命行事,给你带点‘好消息’。”
“什……什么好消息?”贾蓉声音颤抖。
“你那位好父亲,珍大爷,在外面可是活跃得很啊。”狱卒慢悠悠地说道,同时从身后拿出一根浸了水的皮鞭,“他前些日子,联合了不少朝中大员,上书弹劾我们贾大人,手段那叫一个狠辣,这是要把我们大人往死里整啊!”
贾蓉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父亲……竟然又去招惹贾环那个煞星?!
“不……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贾蓉尖叫起来。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狱卒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珍大爷在外面给你挣了这份‘功劳’,做儿子的,岂能不‘享受’一番?”
话音未落,浸水的皮鞭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抽在了贾蓉身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牢房。
鞭子如同毒蛇,一下又一下,精准地避开要害,却带来钻心的疼痛。
“不要打了!求求你们!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父亲……父亲你害死我了!”
“贾环……环叔!环叔饶命啊!我知道错了!”
贾蓉开始还能哭喊求饶,到后来只剩下痛苦的哀嚎和断断续续的咒骂与哀求。
狱卒们下手极有分寸,既让他尝尽了苦头,又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这场单方面的“招呼”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
贾蓉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浑身衣衫褴褛,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气息奄奄。
狱卒蹲下身,拍了拍他肿胀的脸颊,冷声道:“蓉少爷,好好记着今天的滋味。到时候托人告诉你那好父亲,贾大人,不是他能碰的。再有下次,就不只是皮肉之苦了。”
说完,狱卒们扬长而去,重新锁上了牢门。
黑暗中,只剩下贾蓉压抑而绝望的呜咽声。
他心中对父亲的怨恨,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
陈奇来到贾环值房,躬身禀报:“大人,诏狱那边传话过来,贾蓉已经‘招呼’过了,吃尽苦头。”
贾环坐在案后,看着卷宗,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未曾抬起。
贾珍父子,不过是碍眼的蝼蚁,顺手碾一下也就罢了,还不值得他多费心神。
陈奇上前一步,声音压低了些,“还有一事,大皇子殿下派人传话,黑水镇一案还有些首尾需要清理。二皇子麾下的几个重要臂膀,在此案中牵扯颇深,证据确凿,不能再留。”
说着,陈奇将一份密封的卷宗恭敬地放在贾环案头。
贾环接过来,拆开火漆,抽出里面的名单扫了一眼。
上面罗列着五六个名字,官职都不低,有吏部的郎中,有在户部掌管钱粮的清吏司主事,甚至还有掌管一州的封疆大吏。
这些人,无疑都是二皇子一脉的重要人物。
看来,大皇子虽然没有点破二皇子,却也没有让他好过啊。
若在往常,要动其中任何一个,都足以在朝堂掀起一阵波澜。
但此刻,贾环看着这份名单,眼神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已经掌握了足以将这些人置之死地的铁证,所谓的“收尾工作”,就是下达一个命令而已。
贾环随手将卷宗扔回给陈奇,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既如此,此事便交由下面的千户、百户去办。名单上的人,一个不漏,全部锁拿回北镇抚司。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陈奇心头一凛,双手接过卷宗:“是!”
他能够想象,当这份名单上的人被骁骑卫从各自的府邸、衙门中拖出来时,将会在京城引起何等巨大的震动。
这无疑是一场针对二皇子派系的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