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惩戒营?!”
埃里希低呼出声,脸上写满震惊与不可置信。
在他这种狂热的帝国军官眼中,那里是懦夫、逃兵和社会渣滓的集中营,是肮脏污秽的代名词,被关押在那里的人与牲畜无异。
他童年记忆里那个虽然落魄但依旧光彩夺目的玩伴,怎么能和那种地方联系在一起?
“那……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埃里希追问,目光扫过他身上明显不属于囚犯的制服。
楚斯年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低声说道:
“是谢应危上校带我来的。”
“谢应危?”
埃里希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对这个平民出身,靠着赫赫军功火箭般蹿升的上校毫无好感。
两人所属派系不同,政见不合,虽无明面冲突但暗地里互相看不顺眼已久。
“他怎么会带你一个囚犯出来?”
楚斯年摇了摇头,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与一丝依赖看向埃里希:
“我不知道,他没说原因。”
他刻意隐瞒了与谢应危的旧日纠葛,而埃里希也不可能记得儿时玩伴的一个普通佣人。
埃里希低声咒骂一句,语气充满鄙夷。
随即,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看向楚斯年,碧绿的眼眸里充满了错愕与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他不允许!
不允许自己记忆中的“所有物”竟然被自己最厌恶的人染指!
这不仅仅是对楚斯年的玷污,更是对他埃里希·冯·兰道出身和尊严的挑衅!
或许潜意识里,他也想将眼前这个变得如此诱人却易碎的故友,从谢应危手中夺过来据为己有。
楚斯年并不完全清楚黑石惩戒营背后那些更阴暗的潜规则,也不明白埃里希此刻脑中翻腾的龌龊念头。
他虽然知道自己与谢应危的关系本质上也是一种扭曲的掌控与博弈,但他精准地捕捉到埃里希眼中强烈的负面情绪和对谢应危的憎恶。
他知道,鱼儿上钩了。
他只需要维持好这副脆弱无助、亟待拯救的模样,适时添一把火。
他微微垂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钩子:
“埃里希……那里……真的很可怕。我有时候觉得,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
埃里希看着楚斯年脆弱无助的模样,心中那股混合着保护欲,占有欲以及对谢应危的厌恶感愈发强烈。
他迅速权衡着。
他的身份特殊,父亲是为元首挡枪而死的英雄,元首亲自追授勋章。
这份荣光如同护身符让他在军中风头无两,即便军衔不算顶尖也无人敢轻易触怒他。
从黑石惩戒营里捞一个人出来对别人来说或许是难事,但对他埃里希·冯·兰道而言,运作一番并非完全不可能。
更何况楚斯年曾是贵族。
在埃里希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里,即便家族败落,楚斯年骨子里流淌的血脉也依旧高贵,他不该与那些底层逃兵和贱民一起在泥泞中腐烂。
这太不公平了。
楚斯年理应得到更好的安置,至少应该待在他能看到能掌控的地方。
“你当初真该和我一起去参军的。”
埃里希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决定插手后的笃定。
“不过你别害怕,我会想办法的。”
他放柔了声音,碧绿的眼眸凝视着楚斯年,带着承诺的意味。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华丽礼裙,容貌娇艳的女郎款款走来,微笑着向埃里希发出共舞的邀请。
埃里希显然很享受这种注目,他对着楚斯年安抚性地点点头,用口型无声地说“等我”,便风度翩翩地起身,挽着女郎的手步入流光溢彩的舞池。
另一边,谢应危刚刚结束与几位后勤部门军官略显枯燥的谈话,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楚斯年所在的角落。
这一瞥,却让他冰封般的表情瞬间凝滞。
他看见楚斯年正与埃里希·冯·兰道交谈,两人靠得颇近,楚斯年微微仰着头,无辜的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
而埃里希,那个在他印象里就视人命如草芥,傲慢又残忍的贵族少爷,此刻正对着楚斯年露出一种带着狩猎意味的兴趣眼神。
紧接着他看到埃里希起身步入舞池,离开前还回头对楚斯年说了句什么。
谢应危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但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
埃里希早已不记得当年跟在楚斯年身后的佣人之子,但谢应危却将那个贵族圈子的所有轻蔑与侮辱都刻在骨子里。
他带楚斯年出来,本是想给这个小少爷“卖力演戏”的奖赏。
可现在楚斯年却在他眼皮底下与埃里希搭上了线?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冰冷的怀疑在他胸中翻涌。
楚斯年难道还在痴心妄想,以为能借着旧日那点微薄的关系逃脱?
还是说他觉得自己这个“仇人”提供的庇护不够稳固,急于寻找更符合他贵族审美的新靠山?
幽深的蓝眸中风暴凝聚。
他看着独自坐在角落低眉顺眼却依旧惹眼的楚斯年,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刺骨的弧度。
看来他给的“奖赏”还是太多了。
多得让这只看似乖巧的雀鸟又开始不安分地试图振翅,甚至胆敢窥探别的笼子。